本帖最后由 北国睡莲 于 2020-3-18 22:24 编辑
师娘在场,我只好乖乖地让他按揉。见我神情有些紧张,他似是有点好笑:“放松一下,我现在是医者,不会弄疼你的。”微阖着双眼,感觉容若细长的手指按在我的太阳穴上,力度轻柔慢慢地,竟觉得真的是一种享受,太阳穴被他按捏得酸痛感一点点消失。
醉酒很是消耗体力,容若给我按摩后,头是不疼了,可全身还是无力,我终还是又睡了过去,翌日才彻底恢复了体力。
接下来的两个月,容若因要筹建清音社,无暇再教我。听他讲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也是夫子的意思。因我朝君上喜好音律歌舞,设了大乐坊,艺人乐师甚众,故世人也均对乐舞喜闻乐见。但坊间均好那些靡靡之音,故夫子和容若等欲聘请一些通晓乐理的大家,开课收徒,以阳春白雪之调驱涤那些俗媚的乐声。
天也渐渐热了起来,我待在夫子处的时间更长了,这里竹林小溪,环境清幽少人来,是天然避暑的地方。母亲带着小侄儿来看望师娘,逗留了数天。那几天,被小侄儿缠不过,经母亲的首肯后,我带着他在小溪里捕鱼捉虾,玩得不亦乐乎。
我的女红绣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已经可以绣一幅小巧的扇屏了。棋艺和画仍是一般,母亲已经很满意了。于是,特意允我在夫子处避暑,小侄子也要留下来陪我,被母亲好说歹说地才带了回去。
六姐也回门过两三次,看着她举止越发地果断干练,一副当家人的爽利,我惊讶她的变化,也欣慰她已然融入了夫家。私下里,六姐也教导了我不少女孩子应该知晓的东西,那些私密的话语,我都牢记在心。
我最怕热,且一到夏天就苦夏,没什么胃口,这点倒是和夫子挺象,苦了师娘每日里要变换着花样地给夫子做吃的,我也跟着沾了光。反而比在家时吃得多。
夫子很是讲究养生之道,身体虽然已经好了,但夏天基本以静养为主,动静结合。我的功课也很少,就是把容若和夫子教过的曲目弹熟即可。所以,这个夏天,我主要就是跟着师娘学学女红,闲来无事画上几笔。外面酷暑难当,这里却是幽静惬意。
夫子喜欢垂钓,这小竹屋后的小溪,迂回曲折,大约流出二里地处,与另外几条小细流汇聚成了一片湖泊。湖泊水质清澈,并不深,中有鱼儿游弋,湖畔苍松翠柏古木参天,更有野藤攀援,象天然的绿色屏障。湖边一大片开阔的空地,碧草如茵,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夫子特意命人在湖畔搭了一个小小的亭子和一间小小的竹屋,一张小几一张小榻,简陋却洁净无尘,作为临时歇脚处。
夫子时常携钓杆前去,在湖畔一坐半日,我有时便随着他前往,为他提鱼篓打下手。有时也会携琴,随时听他的教诲指点。夫子虽喜静,他却不并苛责我的好动。他曾对师娘说过,年轻人该有这个年纪的举止,他并不喜那种少年老成的性子。
这一日,夫子午睡中。天实在热,我独自背了琴,提了一大篓子吃的喝的去了湖畔。将琴放在小亭间,来到湖畔的那几块青石上,轻轻脱下袜套,将一双脚伸进清亮的溪水里,那丝舒爽自脚上传遍全身,惬意极了。伴着这汩汩的流水声,此时耳畔的蝉声嘶鸣似乎也不那么扰人了。
我一边戏水,一边自在地舒展着身体,嘴里哼唱着琴曲,摇头晃脑,反正这里是没人会来的,不用在意形象,平日里规矩诸多,这样放松的状态太少了,我尽情地享受着酷暑里的清凉。
一只红色的蜻蜓飞来,在我面前停了停转向远处飞去,把我的视线引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站起身,找了几块石片,在手里掂了掂,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平着向湖面掷去,石片贴着湖面蹦跳着,擦出几个水花,几个回合后最后扑通一声没入水中。这叫打水漂,我小时候跟着哥哥们没少玩。
抛完手边几块石片,我赤着脚又在四周找了一堆,先是站着抛掷,后来有点累了索性蹲在石板上。
正玩得不亦乐乎,蓦地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吓了我一跳,往后一跳,差点跌到湖里。脚踢到石头上,“哎呀”一声,疼得我忙站稳了身子,一边抱着脚坐了下来,一边看向来人。
不是别人,又是容若。“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了我一大跳!”苦着脸一边低头仔细看自己的脚。容若几步来到近前蹲下身要查看,我忙往回缩拒绝着:“不用了不用了,应该无碍。”手忙脚乱地拿起袜套。
容若固执地拨开我的手,语气不容质疑:“别动,我看看有没有扭到脚。”他近在咫尺的脸表情严肃认真,见我并没扭伤,他拿着袜套为我穿好。见我仍愣愣地瞅着他,他似了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吓到你了吧?”
我回过神,心里怦怦直跳,他的到来,惊大于喜了,于是嘟起嘴嗔怪着:“是啊,每次你走路都悄无声息的,你试试会不会吓一跳?”
听着我的抱怨,容若好脾气地笑了,手伸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把手伸给他。他轻轻把我拽起身,前后左右又检查了一下,似是与自己比量了一下方笑道:“两个月不见,小柒好像长个了。”
我有点得意地道:“娘和芸姨说,春夏是长个头的季节,我长了这么一截。”说着比了一下,我现在个头都赶上六姐了。上次六姐还笑说我那么快,春天现裁的衣服眼瞅着秋天就不合身了。
来到小亭子,我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容若慢慢地饮着酸梅汤,不住地打量我,忽地展颜淡淡一笑:“小柒有没有想我?”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眨眨眼,故意有些夸张地道:“才没有呢,这么久都没音讯,我才不想你呢,你没看我在这多自在么?”容若笑容更深了,饮罢酸梅汤,然后示意我坐在一旁他要送支曲子给我。
我满怀期待,见到我静静地乖乖的模样,容若不由又笑了,他在我面前似乎很喜欢笑,笑容很暖,如春风拂面,总有一种要陷进去的感觉,与六姐听到的传言中那个清冷的他并不相符啊。
如水的旋律传来,与他往日教我的曲子曲风全然不同,平时的曲子清雅如水,怡悦心神,让人贞静平和。这支曲子有些婉转,倒象是有人在你耳畔如泣如诉,听着心绪随之起伏,有一丝无以名状的忧伤。
我轻颦眉头,若有所思。此时的容若,很投入很专注,唇边一丝微笑似有似无,好像沉浸在一个很美好的情景之中。很少见他如此,往日抚琴时他都是很淡定很庄重的。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凤求凰》!小柒可听说过?”容若看了我一眼,回答得直接干脆。我有点惊讶:“是司马相如弹给卓文君的那首吗?”
容若点点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瞅着我。我心里转了转,玩笑道:“你不会是也想效仿司马相如,想带你的意中人私奔吧?难道令尊也不同意你们的亲事?”
容若看着我好奇心满满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我摇摇头:“没有长辈祝福和肯定的婚姻,是不会长久和幸福的,两个人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以后的艰难虽然能共同面对,但路会很辛苦,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对她地。”
容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小柒长大了,遇事思量得很周到。”
我好奇地问道:“你应该知道这曲子的寓意,似乎送我并不妥,你不是该送与你的意中人吗?”心里有点耿耿于怀,提醒着他。
容若似是没有听到,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
清音社成立后,容若来得比之前频繁了点,并不是来教我的,多数时候是与夫子谈论教授学生的事情,听他们的言谈,他并不在那里授课,而是由几位聘请的大家按学生的资质分别教授。夫子偶尔会去指点一下。
他有时也会带那几位大家来与夫子一起喝茶闲谈,切磋技艺,看情形与夫子都很熟识,每每那时便会很热闹。我有时在他们口中听到小叔叔的名字,似乎都盼着玉箫公子归来加入他们。
夏日的白昼,总是那么悠长,那一日,晚饭后无事,我突然想到小侄子叮嘱我给他带几只萤火虫回家的。于是趁着容若刚好在,于是想邀请容若一起去捉几只萤火虫。容若却被夫子唤住一起下棋,答应我手谈一局后再陪我一起去。
等了徐久,那盘棋竟是没完没了,我等不得,于是和师娘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人先去。湖边那一处草地上萤火虫比较多,好在并不远,且又是望日。月光如水,月华如练,一个人走在路上,蝉声也歇了,只有我沙沙的脚步声,显得四周越发寂静。
那一片草地,在月光下与白昼一样静谧,一只只萤火虫飞舞着,仿佛是天上的星子闪烁,围着我上下飞旋。没想到竟然那么多,我一阵惊喜,拿起小纱网,很快地,便捕了好几只。
我陶醉于这朦胧的月色和神秘中,不知过了多久,月色有点黯淡,抬头看到月亮隐到了云层中,随着云层越积越厚,夜空越发阴沉,随之一阵风起,我感到了一丝凉意。
要下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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