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怎么喜欢回忆过去,因为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坎坷和失败。记忆中唯一让我满意的,也许就是童年。回忆起童年的林林总总,依然那么快乐,那么清晰。
小时候家里很是贫穷,用母亲的话说,是“风扫地,月点灯,簸箕笤帚把门撑”。父亲是入赘到母亲家的,所以把外公也称作爷爷。故去的爷爷身后留下了三间草屋,其中一半属于小奶奶(爷爷的小老婆)家,一半属于我们。两户人家,一家一间卧房,共用堂屋。小奶奶跟叔叔只有两个人,所以他们卧房够用,厨房便也放在了卧房内,而我们姐弟四人加父母,六口人都挤在一间卧房内,锅灶台便放在了堂屋的一角。每逢下雨天,草屋顶多处漏水,于是姐姐们和我就用脸盆、脚盆、碗什么的摆在各个滴水的地方接着。那时候,农村还没用上电灯(后来有了电灯了,到了晚上常常没电),每到夜色降临,家家户户点上煤油灯(那时候叫洋油灯)照明,我家穷,常常连煤油也买不起多少,于是有月亮的晚上,就不点灯,姐姐们让我拿着镜子,往家里反射月光,可以照着她们做些家务。
但是贫穷并不能阻挡我们快乐,在一无所有的日子里,全家人都有一种乐观的精神。大姐是姐弟们快乐的总导演,那时候正是《红楼梦》搬上银屏的时候,姐姐们总喜欢把我打扮成贾宝玉的形象,她们给我披上大红袍,戴上大大的银项圈(那可是祖上留下来的),然后簇拥着我,四处溜达,仿佛游览大观园。
在那个贫穷年代,姐姐们总是把最好的食物给我,大姐总是抢着做最多的事,而把好吃的留给妹妹和弟弟,以大姐为榜样,二姐三姐对我都关爱有加,我常常和朋友说起童年,很夸张的是,三姐比我仅仅大了两岁,却一直喊我“宝宝”。
过年期间是全家最快乐的时候,因为爸爸回来了,全家都沉浸在幸福之中。爸爸会给我们带回来很多吃的——平常难得吃上的各种水果,爸爸总是买很多,而且,随我们怎么吃都行。爸爸谈吐风趣、知识渊博,我们有什么不知道的,问爸爸,他总知道,而且爸爸为人正直,仗义,很得邻里之间的称赞。除夕,是欢乐总动员的高潮,爸爸会表演各种节目,我们特别喜欢爸爸表演大力士,姐弟四人,一边两个,都吊在爸爸的臂膀上,爸爸一下子把我们都拎起来。爸爸在大门的后边画了一张脸,让我们在5米之外,蒙了眼睛,原地转三圈,然后去指认那张脸上的鼻子所在,指认正确的,得到一次抽奖机会,奖金从1角到1元(那时可是一笔不小的奖励哟)不等,最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有一张奖券,非但没钱,还要罚唱歌一首。爸爸还在屋梁上吊下一个铝锅的盖子,同样的让我们按顺序蒙上眼,原地转三圈,然后用手中的筷子,去敲那只盖子,敲中了就去抽奖。我们常常是转了三圈,就失去了方向感,往往把筷子朝着旁边的房门或者边上的观众敲了过去。于是,一屋子的欢笑,传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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