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圆夜,红尘一僧望着窗外那轮金黄色的玉轮,想起生命中那道白月光,手捻佛珠叹了口气。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身在空门,本该心向般若,可他始终未能断情。每当他望着月亮时,月亮仿佛幻作那张可爱的笑脸冲他微笑,刹时便有一缕柔情缠绕心田。N年前的今天,那道身影离开了他的视线,可他从此却将对方牢牢地锁在了记忆中。
红尘一僧再次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相思成疾,自己一想翠翠就想吃东西。这一身肉,这都是想翠翠想地。自己从青葱少年,一直想到两鬓斑白,记忆中的翠翠似乎从未长大,还是那个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可爱女孩。
可自己,他习惯性地从僧袍袖中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不,让人老了的,是爱是情是相思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让我吃成了这般模样?他一问三叹,思绪悠悠,穿过时光,越过月光,仿佛生了翅膀,在鸿蒙太空中翩翩飞扬。如果世间有如果,他多么想穿越,回到青葱少年,重回那段美丽的岁月。
遥想当年那个春天,杂花满树莺飞草长,那个课堂,让他魂牵梦绕。虽然看到书本便头疼,但教室里有他喜欢的叫翠翠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长在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一头青丝黑又长,头上两朵蝴蝶结,嘴边两个小梨涡,总是牵动他痴迷的目光。
那时的自己,身形高大,课桌只能坐在最后面那一张。老师的谆谆教导听不进,他着了魔一般,满脑子全是喜欢的那位小姑娘。他不明白,为什么钓叟和翠翠是同桌,为何不是自己?班主任的回答是,钓叟是不如你高也不如你帅,但这是上课学习不是谈恋爱。
翠翠温柔时象月亮,热情时象太阳,性格大方又爽朗。这鬼钓聪明机灵,除了不如自己高不如自己帅,是能写诗能画画,很能讨女孩子喜欢。看着钓叟和翠翠有说有笑,他心里如同长了草,每天坐在那里把草薅,一把又一把,可是那草春风吹又长,弄得他心慌慌。
自己必须向翠翠表明心迹,去他的小学生不能早恋,去他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些高大尚的教导,在翠翠鲜花般的笑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前思后想下决心,表白的情书写了改改了写,反反复复几经易稿。趁着课间十分钟,教室里面静悄悄,偷偷把表白放进翠翠的课本里。那个下午,他心不在焉,在教室里如坐针毡,连自己最喜欢的体育课都没上,便早早地请了假回了家。沐了浴更了衣,饭没顾上吃,便迫不及待地赶到了约会的地点--骆马河畔那棵歪脖子大柳树下。
那天不是黄道吉日,唉,都怪当时的自己年龄太小,不懂也不在乎什么吉日不吉日的。那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不,有星星的,但后来变了天,星星也躲进了云层里,记得当时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那一阵又一阵的花香陪伴。
等啊等,盼啊盼,等得心急如焚,等得望眼欲穿,随着一阵脚步声,影影绰绰来了一群人。没等他开口寻问,便被人罩住了头,随之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等他最后拼尽全力揭开头上的麻袋,那邦人早不见了影踪……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家养了半个月,等他再返校,翠翠已经转了学。去了哪里,问谁谁不知。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当年揍自己的是谁。后来一次醉酒后,钓叟不小心秃噜了,原来他放情书的那课本,是钓叟的。钓叟误会他喜欢自己,恶心得不行,当晚叫了水木和江城雪将他痛殴了一顿。
那一次,他就着醉意,趁机把钓叟也打了一顿,以此回敬当年之痛。钓叟和水木江城雪全骂他重色轻友,那又如何?事关翠翠,他是六亲不认的。
和尚轻轻地抚了一下额头的那道疤,已经淡若无痕,这些年来每当他想翠翠时,那道疤便隐隐浮现。他后来认识的女孩,长得都象翠翠,但是他清楚,她们都不是她。翠翠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不,永远幽居在了他心里,成为了他今生的永恒。
他清醒而寂寞,最后,终是看破红尘,遁入忘忧寺。每日青灯古佛,暮鼓晨钟,用这种方式想念翠翠。他口诵佛经,求的不是普度众生,是企求下一世,能够和翠翠再相见。
明月西斜,窗上树影斑驳,红尘一僧又叹了口气,这有月光的漫漫长夜,除了思念,陪伴的他的唯有这天上一轮皎月,桌上一盏佛灯一本经卷,还有那一盘泛着诱人香气的大肘子。
徒弟寂寞深谙自己心事,总在月圆夜提前便准备好一盘肘子,以供自己深夜思念时享用。想念一个人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需要补充能量。他伸手将那个大肘子拿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起来,咦,这次的味道似乎更香,这个发现让他突然来了精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窗外的明月,看着他仿佛饿了半个月的吃相,温柔而亲切,象极了那张可爱的露出小虎牙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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