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清木青 于 2021-4-28 18:17 编辑
三月里来三月三，桃花杏花开满天。
走出户外，无论是小区里还是小河边，随处可见花儿开满枝头的杏树。放眼望去，粉色的与纯白的杏花交织在一起，间或有纯红色的花蕊点缀其中，愈发显得分外妖娆，诚如唐朝吴融诗中所言，“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流。”
每每看到杏花，思绪便会不由自主的翻到童年那一页，阅读当年用书签标识好的批注，让心灵再次飨宴与杏有关的童趣。
我的小学生涯，是跟随做公社文书的妈妈在一个叫张炉集的小镇上度过的，因妈妈是从粮食系统借调的干部，所以我们住在粮管所里。
我们所住的平房前是一片小树林，栽种的大多是杨柳，只有两棵果树，一棵是桃树，一棵是杏树，它们恰好坐落在我们房前。每到花蕊将开之际，妈妈都会折一小段桃枝和杏枝，插在装水的玻璃瓶中，放在窗台或者书桌上，看着它们静静绽放。
人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绝不包括那些小男孩，对他们来说，爱美之心哪比得上爱吃之心啊。所以，妈妈只关心桃花杏花不关注桃树杏树，我却盼着桃花杏花快点落，因为花落后才能生成桃杏来。因为桃有毛，弄手背或身上刺挠人，故而我更对杏情有独钟。
当时的粮管所有十几个人，就我一个小孩，天天放学回家就围着杏树转一圈，看看树上结了多少杏，看看杏长了多大个。从小杏开始吃，一直吃到杏长大、成熟。
小杏没长成个之前，核的外壳呈白色，是跟果肉长在一起的，杏仁也是白色，软软的，一咬一包水，味苦。随着杏的长大，核逐渐变硬且跟果肉分离，杏仁也变成固体。待到杏熟了，核的颜色也成了浅棕色。青杏吃起来很酸，咬一口酸倒牙，嚼起来嘴里直冒酸水，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口生津液，颇有点望梅止渴的感觉。
我守望的那棵杏树品种不是很好，叫麦黄杏，杏核里是苦仁儿，看上去黄里透红，吃到嘴里甜里带酸，只是个头不大，吃起来不过瘾。当地所产的杏里，我最喜欢吃个头较大的白杏和甜仁儿的吧嗒杏（音），白杏皮薄肉厚味甘，吧嗒杏甜里带沙，且杏仁儿也好吃，所以很多人吃完吧嗒杏后，都会找两块半头砖，把杏核砸烂了取出杏仁儿吃。遇到假冒吧嗒杏的小贩，小伙伴一尝是苦仁儿，便会沿街哼叫着“吧嗒杏，苦嗒仁儿，卖杏的，是我儿”去羞他。
六十年代后半期，农村施行的是集体所有制，除了村民自家院子或园子里栽种的零散杏树，但凡成片的杏林都是属于生产队的。记得有个叫孙坊的村子，有着大片的杏林，一到杏子成熟的时节，公社的通信员马叔叔就会趁去村里下通知的机会，骑自行车带我一起去，好让我一饱口福。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又跟马叔叔去了孙坊村，下完通知，村里的人便带我们去了杏园。看哪棵树上的杏多，马叔叔就双手卡着我的胳肢窝把我举起来，我抓住树杈攀爬上去，然后便像小猴子一样在树枝间来回挪动，专捡个头大熟透的杏摘着吃，等我吃够了顺着树干出溜下来时，村里的干部已经把马叔叔的车搭子里装满了杏。这时的太阳开始落下，我们也该返回了。但村干部的热情挽留，让好酒的马叔叔动心了，我也只好跟着留了下来。酒喝完，夜已深。那晚是个月黑头，伸手不见五指，马叔叔喝的有点多，骑车出了村没多远便摔倒在地上。我那时还不太大，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他给拽了起来，他还想骑车，却怎么也扶不起车子来，我只好自己推着车子跟着他走。他在前面栽栽歪歪地边走边兴奋地唱着歌，我跟后面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吓得胆战心惊，摇摇晃晃地小跑着往前赶，生怕一不留神跟丢了。等把我送到粮管所，马叔叔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怕我妈训他，说了声：“爷们儿，天太晚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个回家吧。”骑上自行车走着S形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记得当时生铝锅刚开始上市，这对沿用铁锅千百年的国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新生事物。买来的锅还没来得及带回城里的家，妈妈就顺手放在床底下，结果成了我的藏杏之所。那时的提防心里特重，生怕被外人发现后来个一锅端，所以，每逢家里有外人在的时候，我都会先问一句：“妈，我想吃木口，行不？”当时年龄小，不知道有拆字一说，纯属灵机一动想到的，就是怕别人听到有杏会给自己的孩子讨要，妈妈此时便会笑着说：“你x姨或者x叔叔不会吃的，你自己拿去吧。” x姨或者x叔叔好奇地问道：“木口，啥东西呀？”当知道我说的木口是杏时，便会笑骂道：“这小子，还跟大人玩里格楞呢。”
大饱口福解完馋欲之后，吧嗒杏核砸烂了吃杏仁儿，苦杏核也不能扔，洗净晾干后积攒起来，就像吃完雪糕留下雪糕棍儿，女孩子吃完糖果留下糖纸一样，可以当作游戏的道具。那是一个现代化游戏的史前时代，孩子们大多是在户外游戏，道具也是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比如：挖土和泥做泥模、摔哇呜（音），用雪糕棍儿玩拆棍儿，拿杏核玩弹杏核等。
杏核的玩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弹杏核，一种是砸杏核。
弹杏核，顾名思义就是用手指弹动杏核来达到赢的目的。弹杏核因地域不同有多种游戏规则和玩法，大抵可归纳为两种：一是弹，二是按。先是将两人或者多人比赛的杏核集中在一起，以拿出的杏核数量多少或者剪子包袱锤决出游戏顺序，然后在地上画一个商定好大小的圆圈，游戏变正式开始了。按排序先由排名第一的玩家将集中起来的杏核撒到圈内，若是玩弹杏核，则可在任意两个杏核间用手指画一条直线（划线时手指若是触动其它杏核就算输了，换有排名第二的玩家上场玩，以此类推），然后曲起中指或食指成弓形，用拇指肚压住中指或食指尖，瞄准杏核，用释放的指尖弹动杏核，使其从地面滑动或者由空中飞行，沿直线或抛物线向前，击中直线另一头的杏核为赢，被击中的杏核便成为玩家的战利品，游戏可以继续进行，如果没击中，或者在弹杏核的时手指触动其它的杏核，就算输了，换由下个玩家登场；若是玩按杏核，则是让杏核飞落到离圆圈几步远的罐头瓶里，或者位于坡上的小洞里，这时用手指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得用按的法子才行。先找一个处于圆圈边缘的杏核，掌心向下放在地上，食指别在中指上，贴紧杏核边缘，然后向前向下猛按，使得杏核向前上方飞出，接着呈抛物线下落，设若计算准确，用力得当的话，杏核便会落进瓶里或洞中，落进去为赢，可以接着寻找目标继续按，没落进去就是输，换下一个玩家进行。
砸杏核，是把比赛的杏核集中放入洼坑里，可以在地上挖一个拳头大小、深浅的洞，也可以选用有凹痕的青石板，然后拿砸核使其自由落体，若是将坑里的杏核砸出坑外，则砸出的杏核归玩家所有，且可以继续砸；若是没将坑里的杏核砸出来，便是输了，换由下一个玩家开砸。砸核通常是千挑万选出来个头大、重量大的杏核，或者是将杏核磨个小孔，掏出里面的杏仁儿，再将沙子、铁粉之类的重物灌入其中，然后用胶泥，若赶上附近有修路的，拿融化后的沥青封口最好。因为铁粉不好找，沙子间有空隙重量不够大，我们都是把锡制牙膏皮烧化了灌到里面，又瓷实又沉，所以砸起杏核来赢多输少，后来大伙都用灌锡的杏核当砸核，大家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比的就是砸杏核的技术了。砸杏核时，双脚要分列坑的两旁，低头后右眼要跟坑垂直，左眼微合呈瞄准状，右手拇指跟食指捏住砸核，右眼、砸核与目标杏核三点成一线，落点要选择目标杏核的尖或边，才能利用跷跷板原理将其砸飞，运气好的话，能一下砸出两个甚至多个的杏核来。
在那个物质匮乏精神富有的年代，大人眼中一文不值的杏核，却被孩子们视为无价之宝。谁若是一抖自己装满杏核的口袋，“哗啦哗啦”直响，那脸上定然会露出显摆的笑容，一如今天食指上转动大g车钥匙的小青年。想起这些，我便止不住的笑。
2021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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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8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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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8 19: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