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大寿过后,老太太夜里总爱做梦,梦里总是见到孩子的爹靠着她右耳根说话,哭着说他肚子涨的疼。每次老太太都是哭醒,醒来翻来复去再也睡不着,睁着两眼想这想那,思前想后,半年后她的精神大不如前。饭量减了,说话少了,瞌睡多了,看店时也时不时打瞌睡。直到老太太右耳听力下降的历害,才引起小毛妮的注意,但老太太还是看店不误,她的生活最大乐趣就是在小店里。
小毛妮给三哥打电话,叫联系个耳科专家给妈检查。她三哥这次亲自开车把妈接到地区医院,诊断结论是老年性耳神精退化性耳胧,目前无法可治,只能戴助听器。 老太太说:戴啥戴,左边的耳朵不是好好的吗?啥都听得清,右边的耳朵是听您爹说话的,35年啦,我也该陪他去了。
小毛妮和她三哥二人听了心里直发毛,心想妈咋想爹了?这是啥预兆呀?
老太太八十三岁还看店,显得还有精神。小毛妮说:娘,明年给你过八十四岁大寿,过了八十四这个坎以后就不生病啦。
老太太则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已去。阎王没叫我,你爹可天天晚上叫我去呢,难不成我真该陪他去了?
小毛妮知道妈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但身体尚好,再活个十年也不是问题。就说:妈,你别总疑神疑鬼的,身体好好的别再说吓人的话。
老太太生气的说:你爹可不是鬼!他是个好人。
老太太84岁那年,还没等到过坎的寿辰之日就发生了疲情,一下子彻底改变了她原来想好的方案! 开始是来小店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少,一天到晚来三个五个的还都戴着个口罩。连每天来店里一坐半天,买包烟,噶瓶啤酒没事瞎聊天的史老汉也不来了。小毛妮买来一包口罩,叫她看店时也戴上口罩。老太太一辈子没戴过口罩,刚戴上很不习贯,小毛妮说来疫情了,不戴会传染病,这也是政府要求这么做的,人人都要戴口罩。
老太太一听是政府叫戴的,二话不说戴上了。还说疫情是不是瘟疫?要是瘟疫肯是老鼠传染的,这病可历害啦,一死一大片人!
小毛妮说:这次是新冠病毒,比老鼠瘟疫还历害。
老太太说:我活了八十多岁,从没听说过什么旧罐子新罐子能传染瘟疫,只有老鼠会传染瘟疫,今年是鼠年,正是老鼠大闹祸害天下的年,才出了这病。
小毛妮知道跟妈解释不清,她愿咋想就咋想去吧。
又过几天来了几个戴口罩,戴袖章,拿红黄绿宽纸条的人,有人叫老奶奶,有称她郝老太太。说为了您老人家和大家的健康,防止疫情传染,现在要封门。别担心以后的生活,社区会派人上门服务的。
老太太听的似懂非懂,店门就被封上了。她想这一定是政府叫封的,是为大家好,封就封吧,又不是封俺一家。
说来也巧小毛妮老公休假探亲也被封家里了,老太太虽多了个说话的人,但还是没看店时开心。 老太太精神一失去看店这根支桂,夜里梦更多,但每次都是孩子们的爹向她诉苦,叫她快回去陪他。白天一个人孤独的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总是想夜里的梦,有时又想鼠年是大灾年,难道自已该这年死?老年人的神经一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人老了五脏六腹器官都衰竭了,一旦夸下来就无恢复的可能。老太太心中早有回家的想法,封门一孤独想的更强烈,时间一久精神自然垮了。
封门笫十天她突然对小毛妮两口子说:给你三哥打电话,叫他明天送我回老家!
小毛妮一听万分惊讶,妈今天是咋啦?咋突然说要回家?就平声和气的说:妈,咱都封家里出不了门,三哥在城上肯定管的更严,他咋能出来!就是能偷着出门,路都封了也来不了,被查住了还得被关起来。
老太太听了噢了一声,再不说话。
小毛妮两口子又说东讲西,问冷问暖,要不要去医院查查。老太太一直沉默不语,许久才说:咱听政府的,不为难你们和你三哥了。
小毛妮的老公说:咱妈是个明世理的老太太,难得!
封门把人憋的心烦意乱坐卧不安,老太太则总是躺床上懒得动,夜里做梦白天想梦,一天吃一顿饭好象也不知道锇。开始小毛妮也没在意,只是叫她下床活动活动。忽一日老太太说:这封门封的好,你三哥也不用送我回老家了,回去也得火化了,还不如死这个小镇上留个全身,还能用土埋上,要不把你爹也起来?要不起来,我的魂你爹领着走啦,死了装个薄棺材先找个地方柩起来,等三年后再把骨头送回去和你爹合葬就行啦。这事千万别跟你三哥和小七说,他俩是公家的人,不能为我犯事。
小毛妮两口子一听忙说:妈,你身体好好的咋说这些?有病咱去医院,再别乱想瞎说,怪吓人的。
老太太则说:去啥医院,我啥病也没有,就是老想你爹,他说要来把我接回去。
小毛妮一听心真慌了,妈的脑子真糊涂了还是想的太多经神紊乱啦?她心里害怕了,立马拨通三哥的手机流着泪带着哭腔细说了一通。三哥先安慰她,又说只要娘身体没事,能吃饭,能睡觉就没大事。人老了过去的事记得清,想过去的事多了难免说些颠三倒四的话,等一解封我就过去。
此后几天老太太说话很少,就是时不时的从小店后门进去在店里看看这,翻翻那,趴小店窗上向外望,一望就是好长时间,也不知她在看啥?更猜不透她想啥?总是小毛妮发现了她不在房里了,到小店里叫几次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窗子回房。
有天晚上老太太要洗头,小毛妮知道妈说的洗头就是洗澡。 小毛妮把卫生间的太阳能灯先打开升温好了,才开热水器,给妈好好洗了个澡。老太太很高兴,话一直说个不停,洗好了还说了句:这次把身子可洗干净了。
第二天直到上午快11点啦小毛妮两口子才起床,做好饭就12点啦,去喊妈起床吃饭,喊了几声没有应声。她老公说:妈洗了澡舒服心情好,别喊啦,叫她睡够了再起。
到快两点时小毛妮进房喊妈起床,喊了几声没应答,她就伸手掀开了被子,开始她很惊愕,妈咋穿这么整齐?边叫边用手推了推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细看妈已没气息啦,连惊带吓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老太太无疾而终,除小毛妮外其它6个儿女都不在身边,特殊时期她谁也不怨,她就这么安祥的回老家了!
遵照她生前的愿望,先找了个地方柩了起来。
三年后骨殖能否送回老家,现在也不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