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月 于 2019-1-23 21:09 编辑
如果说天下的女人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唠叨。母亲虽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但也时常地在我和姐姐的耳边唠叨。稍微大一点儿的时候,我和姐姐两个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天地,从家有的三间半房子里分得了自己的半间屋子。本以为这是个清净雅致的地方,但每天早晨,只要过了六点,母亲的唠叨总会隔了东间,从正间里传过来,我和姐姐于是不得清闲。
乡村的人,习惯早起。即便是农闲时节,白天只有街上溜达的事情可做,也会早早地起床,母亲的唠叨里,总有不变的一句“叫外人来看了,成什么样子?”其实哪里有外人来,便是有人来了,谁又会舍了正间和父母在的东间,直接奔我们的半间呢。
姐姐出嫁以后,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规则,只要是休班的日子,人家爱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我很羡慕这样的生活,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想结婚,其实不是想离开家,而是想着能有个舒服安逸的早晨是在被窝里度过的。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年夜。
年的这天,母亲特别严厉,好在,年夜的规矩,即便是年少的我,也是懂了的。在全家人都很规矩的前提下,年夜于我,是最宽厚仁慈的那天,因为惟独这一天,我可以多睡,而母亲,也会一反常态不再管我,反而笑着“睡吧睡吧!”
年是新的开始,农村常有正月看天气的说法,在我,如果年的这天能睡舒坦了,那就预示着我会有舒坦安逸的一年。于是我就拼命地补充着“舒服和自在”,从年夜睡到初一清晨,然后起来吃了饭再睡。
三十的晚上,放过鞭炮,请过祖宗,上了供奉,吃了饺子,家家户户的门,就紧闭了。街上是无人的灯火屋内是团圆的夜。
饺子吃完了,哥哥嫂子回家看电视去了,而我,也回了我后来分得的西间。晚会,我是不看的,因为除了年夜,各个频道随时会重播。我要把最珍贵的时间,用来睡觉。
躺下,也并不一定马上睡得着,年夜是一年的终结,多多少少总有些感慨,即使不能执笔,许多的感慨,也要在心头滤过的。
滤着滤着,就那么地睡过去了,习惯噩梦,年夜居然睡得塌实,从来安逸。大约夜半的时候,鞭炮声起,人,还会再躺一会儿,但,心是随了鞭炮起了的。
旧时候为了借光和节约,两间的墙壁,从来都是通的,在墙壁上通一个洞儿,放上油灯,两间同时地有光亮。那时候,借了壁上的灯光,我总会看到正间里的母亲,忙碌着在准备“年夜饭”。
这个时候,我是不用起的,这顿饭,是农村人365日仅有的加餐,一日三餐,惟独这一天,多了一餐。但是肚子是饱的,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桌子是圆的,家人围坐在了一起,庄户人,话都在心里,情都在肚里,喝几口小酒,咂摸几筷小菜,那情趣就在那份虔诚和无声的祝福里。
结婚后,很少再有母亲的唠叨,却也奇怪了,每天六点,即使在家休息,也会准时的早起。而到了年这一天,再也没有了母亲特许的多睡,再也看不到母亲忙碌年夜饭的虔诚。 初三回娘家,侄女一直地嘟囔,年,有什么意思啊,真是无聊。 我,也曾经这么说过吧。在父母殷实的爱护中,在家温暖的庇护下,年,是琐碎且无聊的机械。可如果真的有一天,只能离开家,在四周响起的鞭炮声中品味年的时候,年,怕是生命中,最最真切的向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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