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空格键,也没有看到过他的任何照片,只是经常在一些杂志或者论坛上读过他的一些诗歌。我一直认为,诗歌其实就是诗人的另一个侧面,就是诗人的阅历,过程或者疼痛的另一种表述或者表达。所以,尽管读了他那么多的诗歌,我对他的印象,一直都还是零碎的。我曾经同诗人柯寂讨论过他的诗歌。
柯寂说,他的语言太细腻了,有时候你甚至不能分辨出,这到底是男诗人还是女诗人的作品。他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言自语般,平静地叙说,冷静而缓慢,平铺不矫情。
其实,每一个诗人都是寂寞和敏感的。每一个诗人柔弱的内心深处,都有自己的一个家园,宁静而美好。空格键也是,他一直都在努力地营造着作为诗人,作为这个浮躁堕落的世界里,诗人的最后家园。他在《我理想中的居所》里这样写道:
“我理想中的居所,开门应见山:
一部季节的通史,万千魂灵的宿地;
时有鹤飞过去,并未留声。
雨水滂沱的下午,我在一张晚报里暗访亲友。
夜里不点灯,我想我会睡得早一点。
我想第二天早上,打开门,湿漉漉的山会向我怀里
倒来;而我,非得用点力,才能将它扶住。”
这样的居所,有谁不羡慕?只是可惜,在现在全面工业化,全面城市化的大背景下,我们一直被驱赶着,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我们的眼角一直都飞舞着鞭子的阴影。我们停不下来,只能在诗中营造着这样的一些美好,安放自己。他在《避世者》中这样写着:“当清早的阳光透过粗枝大叶,落满一身。他却不再醒来:风吹着,他显得多么轻,如果风再大一点,他就睡在了树梢。”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诗人就是避世者。诗人通过避世,来让自己轻松,来保持自己心灵的纯净。因此,诗人总是在诗中和现实世界中不断自我放逐着,穿越着,他写道:“——正如雨迟早会停,一棵树的枯朽是多么自然的事情:毫无意义,不过是让一条河,穿越了自己。”作为诗人来说,当我们在现实中受挫,我们总会躲在诗歌里,用文字来慰藉自己。当我们因为文字而寂寞的时候,我们又会毫不犹豫地走出来。
在这个纯物质的社会里,诗人注定是矛盾的,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无所适从。他在《暮雪》中这样写道:“我想看看这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游魂,是怎样让对峙的天与地,握手言和。”“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或者相信雪,这些无声的火焰或颂歌。”但是,诗人不喜欢丑陋,骨子里就拒绝着破碎和堕落。甚至连一只锦鸡的死亡在他的笔下都是那么的唯美、宿命和不可抗拒。“我看见了死亡。它比墨绿的夜晚更早。它是春天脸上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风不可描述。”
自从来到深圳这个不夜城之后,我就失去了关于夜色的所有记忆。值得庆幸的是,空格键记下了。“一阵大风吹来,我们才发现,天上已经找不到一颗星。我们也终于动身。我们将要摸黑走几分钟,才能看到,出门时忘了关的灯。”多么温馨的记忆呀,温暖,伤感,而又充满希望。有时候,面对着现实,这些家国的记忆会让我们猛然间抽筋,疼痛。“这放下的刀,这不苟言笑的佛,这大难不死的家与国。暮色从无穷大逐渐变为,无穷小,小到一针月光,扎在尘世的最孤寂的穴位。”
这些年来,随着社会的喧嚣,我也渐渐浮躁了起来,很难得静下心来。他却一直坚守着他内心的宁静,这正是我羡慕的地方。其实,这种坚守又何尝不是一种美?这种宁静的心态,使他的诗歌纯粹,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有很美的观赏性和可读性。他的诗歌没有刻意去追求深度和厚度,甚至连贯穿在诗中的那种禅味和哲学的思辨味道都是淡淡的,那些美好和忧伤也是淡淡的。读他的诗歌,如一个老人回到童年的地方,看到满目的芳草萋萋,流水潺潺,耳边却响起了童年的童谣声声......。
他写道:“——我独自醒来,将一颗心,放在高高的枝桠间;我企盼那里,恰好有一个鸟巢。”也许,不管这个世道如何变化,只要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个枝桠,最后一个鸟巢,来安放我们的诗歌,我们的心灵。那么我们就还有美,还不曾失去我们最后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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