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11-6 20:55 编辑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摇摇的在半空犹豫着,仿佛不愿落下。王家大院的地面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拴住起得早,正抱着扫把扫雪,他有些心不在焉。近来王家发生了不少事,下人们和护院队员都小心翼翼,深怕惹上麻烦。少东家主事,拴住心里高兴,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乔山的功劳,而他又跟乔山好,今后有了好事自然拉不下他。
他一边挥动着扫把,一边漫不经心的四下瞧着。看着看着,他觉得哪地方好像不对劲,到底是哪呢?他停住脚步仔细的观察。哦,是老东家的上房。老东家的房门口有一个突兀的雪堆,当不当正不正的摆在那儿,显得很怪异,他一边扫一边凑上前去。到了雪堆跟前,他用手一划拉,啊!竟然露出一个人脑袋。他扔下扫把,两手一起扒开雪。“广林叔!?”他用手一推,入手冰凉,敢情已经冻僵了。他吓得退后几步大声喊叫起来:“不好了,来人啊,广林叔死了!。。。”
拴住的惊呼让王家大院顿时开了锅,人们纷纷从各个角落向这里跑来。有几个胆大的上前摸一摸,“哎呀,真死了!” “完了,没气了!”人们正咋呼呢,乔山和少东家赶来。他们到了跟前仔细看了看,广林确实已经没气了。突然,少东家喊了起来:“不好!老东家。。。” 他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乔山和人们也鱼贯而入。
老东家端坐在太师椅上,微闭双目,神态安详。“爸!爸爸!。。”少东家轻轻往前凑着,到了跟前,他摸了摸老东家的手,没有一丝热气。他又用手指在老东家鼻子处探了探,没有一丝气息。“噗通!”一下,少东家跪倒在地,他搂着老东家的腿:“爸。。。!”一声撕裂的吼叫,打破了王家大院连日来的沉闷。
屋内的人们齐刷刷跪倒一片,大呼小叫起来。乔山很冷静,老东家的死出乎意料,但内心又有一丝窃喜。毕竟,老东家在一天,对他就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他安排拴住看着点少东家,然后退了出来,撒腿向大奶奶房跑去。
王家兴盛了几十年,虽遭变故,但面子总还是有的。为老东家守灵期间,近处的大小商号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既然老东家去了,人们自然希望跟新主子套套近乎。少东家连日守灵休息不好,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脸上灰突突的,倒是平添了不少成熟的味道。他在应酬中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还没有从突然的变故中完全平静下来。
日本伊藤株式会社的伊藤前来参加葬礼,引起了不小的议论。老东家在世时,哪条道上都有交往,就是不跟日本人打交道。其实,伊藤株式会社是受黑龙会控制的商号,而黑龙会又跟日本在华驻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老东家在时,伊藤多次试图接触,都被老东家婉拒,让他心里很是不快。听到老东家去世的消息后,他觉得时机来了。所以,他带着重礼前来祭拜。
少东家一夜之间成了新主,老东家紧跟着就过世,他以前没有机会跟外界打交道,更谈不上经验,冷不丁接管这么大一摊子家业,里里外外真不知怎么应付。他跟乔山在灵堂幕布后面商量怎么办。乔山虽然久混江湖,但如何跟日本人打交道还是头一次,他也摸不着头绪。他对少东家说:“你刚掌管王家,千头万绪还没理出道道,先含糊一下。”少到家说:“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乔山一拍巴掌奉承道:“少东家就是非同凡响,一句话切中根本。”少东家白了他一眼道:“少吹吧,我有点乱,你去安排出殡的事,我去应对日本人。”乔山说:“带上账房,他是个老狐狸,兴许用得着。”
在灵堂一侧的偏房内,少东家让伊藤落座。伊藤大约四十多岁,个头不高,方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他的中国话说的挺熟练,估计在中国已经呆了好久。落座后,少东家端起茶碗道:“请用茶!”伊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老东家去世,在下深感悲痛,请少东家节哀!”说完站起身来鞠了个躬。少东家站起身来还礼道:“谢谢伊藤到来,王家突遭变故,上下忙乱,招待不周还请原谅!”伊藤连忙摇手道:“哪里哪里,少东家英武过人聪明过人,王家上下安排的井井有条,在下佩服!”少东家拱了拱手道:“过奖!过奖!”伊藤接着说道:“少东家初掌王家,又逢变故,肯定十分繁忙,在下不想多打扰,办完事就走。”说完一招手,门外几个人抬进一口大箱子放在屋子中间。伊藤递过一份礼单道:“初次与少东家见面,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少东家接过礼单递给身后的账房,账房快速浏览一下,然后对少东家耳语道:“约莫十万大洋上下。”少东家心里一惊,手面这么大?他对账房示意一下,然后对伊藤道:“中国有句古话,叫无功不受禄,我们初次见面,伊藤如此大礼,本东家不敢接受,还请收回。”伊藤急忙起身道:“少东家,伊藤久仰你的少年威名,早就想过来拜会,区区小礼不足挂齿,大日本金元大大的有!"虽然伊藤自诩为中国通,但他还是不了解中国人的感情,前几句说的挺得体,最后一句却露了拙,极大的刺激了少东家的自尊心。少东家年轻气盛,他冷冷答道:“谢谢伊藤美意,王家不缺钱,还是收回吧,送客!” 伊藤本想借此契机拉拢王家势力为己所用,却弄巧成拙空欢喜一场,他带着一行人悻悻离去。
第二天清晨,雪已经停了,但天还未放晴,灰蒙蒙一片。今天是老东家和广林出殡的日子,大奶奶一直守在老东家灵柩前,她的两只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二奶奶站在她身后,装出悲悲切切的样子,眼睛却不住的溜着忙忙碌碌的乔山。
少东家穿一件黑色貂皮大氅,在冰天雪地里已经站了很久。几天来,在悲切之余,他一直考虑着前前后后的事,觉得有好多蹊跷令他不解。老东家明明知道他跟乔山试图夺权,却不加任何阻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粉碎他们的图谋,却毫不犹豫的让位。刚一让位就仙去,广林叔又紧随其后。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来头?他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呢,乔山悄悄来到身边:“少东家,入殓时在广林怀里发现一封信。”说完,将一个信封交到少东家手里。少东家掂量一下沉甸甸的信封,心里一动,难道,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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