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清木青 于 2016-8-11 23:13 编辑
文化大革命前后,行政干部缺少,便从企业里抽调一部分干部充实到基层,父亲便是其中之一,被任命为沙镇区吕集公社社长。那时的区后来改叫人民公社,再后来又改称镇(或乡),那时的公社后来改叫片区,再后来又改称管区,遂一直延续至今。吕集位于小城的西偏北方向,距离小城大约四十多华里,除了参加地区的四级干部会和县里的三级干部会,父亲基本上每周才能骑自行车回家一次。为了照顾父亲方便一点,母亲也报名参加了第二批借调干部,来到与沙镇区毗邻的张炉集区张炉集公社担任文书,留守大本营的是姥姥带着我们姐弟仨。因两个姐姐都在东关小学上学,姥姥一人在家照看不了我,母亲决定送我上东关小学的幼稚园(类似于当下的学前班),这样我就能跟姐姐们一起上学、放学了。母亲领我去学校找到校长,校长倒是答应的很干脆,可是待到与负责幼稚园的老师一接洽,问题来了。小班的老师嫌我比班里的学生大了半岁,怕欺负其他学生不同意接收,建议我直接上大班,找到大班的老师一打听,人家年龄最小的都比我大半岁呢,大班的老师倒是同意接收我,母亲却深恐儿子年龄小在班里受气不同意了,无奈之下,只好先带着我去了张炉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张炉集公社就在张炉集区政府所在地,记得当时就一条横贯东西的大街和一个十字街,十字街是当地最繁华的地方。印象里十字街的西北角是副食店,副食店西邻百货店,北边是农资店和书店;十字街的东北角是供销社饭店,饭店北靠五金交电,再往北是食品组,食品组墙外是一条东西小路,路北是张炉集村的大场院;十字街的西南角是一家张姓人家开的茶馆;十字街的东南角是一个敞篷,敞篷东侧是几间公家的瓦房,里头住着区里干部的家属,南邻是银行,银行南是同在一个大院的公社和完小,再往南就是区医院了,敞篷西、北临街是砖砌的柜台,每逢大集时,这敞篷就变成炸油条、卖包子的地方。
公社跟完小(即完全小学的简称)同在一个院子里,位于十字街向南的路东侧,大门朝西,是两扇木头门。大门洞往北紧挨着是一溜西屋(即门东窗西),靠近大门洞的两间是完小的,再往北分别是母亲、许叔叔、郭叔叔、李大爷的卧室兼办公室和两间会议室,会议室北面是公社干部和老师用的茅房。院子中间偏北的位置是东西方向一溜五间教室,自西往东分别是一到五年级。教室后面偏西位置有一眼井,汲取井水可以饮用和洗衣服。二年级教室前有一棵枣树,五年级教室前有一棵大槐树,树东边靠墙处是学生茅房,学校的铜铃就悬挂在大槐树朝西伸展的一根粗枝上。每当上下课或放学,老师抓住垂下的铃绳一扯,那“当、当、当”清脆的铃声会传出很远很远。
完小的校长是一位姓马的女同志,我们都叫她马老师,加之母亲又是公社唯一的女干部,故而母亲跟马老师成了好朋友。马老师见我母亲带着孩子开会、下乡都不方便,便建议让我入学,母亲深恐我年龄太小跟不上班,马老师笑道:“反正孩子年龄还小,跟不上班就留级嘛,权当是老师免费帮你看孩子啦。”于是,我就成为张炉集完小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一年级学生,入学时我四岁半。
周末回家时,母亲领着我去百货公司的文具柜台买学习用品,我选了一个蓝底白碎花的书包,书包里装着算术本、拼音本和彩绘铁皮铅笔盒,铅笔盒里摆放着铅笔、小刀、橡皮和薄木片尺子。上学后我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一直到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才勉强坐到了第二排)的中间位置,左右看看,同学们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心里不免有点小害怕。后来才知道规定上学年龄是7岁,农村的孩子有的上学晚,班里最大的都9岁了,足足比我大了一倍,我看他们的脸时须仰视才能与之进行眼神交流。
那时的作业很少,自习课就能做完,速度慢的课外活动时也能完成,基本上没有带回家的作业。我每天做完作业先把书包送回家,然后再等着排队放学。后来同桌央求将他的书包寄存在我家,这样他每天上学就不用再背书包啦。再后来,十几位同学都要求寄存书包,母亲只好在我挂书包的钉子上又加了一个粗铁丝弯成的钩子,那墙上十几个花花绿绿的书包,便成了家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上一年级时正赶上那年语文课本中没有拼音,虽然三年级时语文老师又额外给补上了,但因错过了学拼音的最佳年龄,加之补教的拼音也不系统,故而我的汉语拼音一直都不好,就连查字典我也是多用部首检字表,直到九十年代末开始上网,被逼无奈才又重新拾起了拼音。虽然拼音没学好,但期末考试语文和算术都考得比较好。马老师看完考试成绩后跟我母亲说:“这孩子第一学期就能跟上班,而且成绩在班里属中上游,就让他继续上吧。”。
刚一放假,许叔叔家的二小子就来了,他跟我差不多大,大人们一工作,大院里就剩下我们俩了,自然而然地就玩到一块去了。有一天,许叔叔不知从谁家带回来一个刚出满月的小狗给孩子玩,我们就跳窗户进去将它放在了教室里。晚上去区政府伙房吃饭,故意装作吃饱了,然后将剩下的半块馒头带回家,约好第二天早晨一起去喂小狗。谁知道刚从窗台踩着桌凳下到地上,那小狗就“哇哇”叫着摇摇晃晃地朝我俩跑过来,吓得我们赶紧俩腿加一腿------仨(撒)腿就跑,我们绕着课桌跑,小狗在后面不舍地一边叫一边追,吓得我俩哇哇大哭。许叔叔听到哭声以为是我俩打架呢,急忙跑了过来,从窗户探头往里一看,不仅哈哈大笑道:“别跑啦,小狗不会咬人,它这是饿了,跟你们要吃的呢。”我们试着站下,掰下一小块儿馒头放在它嘴边,果然小狗不叫了,哼哼唧唧地大快朵颐起来了。
2016年8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