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没打算在这个中元节写什么字给父亲。 可是,昨晚,父亲竟再次入梦来,竟然是儿时坐在子牙河畔的柳树下,听父亲吹口琴的情景,这到底另突然醒来的我,久久再也无法入睡。 父亲离开我已经快8个年头了,如果父亲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刚过70岁的人。写给父亲的纪念文字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都说,时间是最好的医治伤痛的良医,我也在它的医治下,慢慢的平息着扯心揪肺的丧父之痛。记得今年的清明节,我以写下“我只以幸福的感觉怀念父亲”为自我安慰----经历了这么多年情感的跋涉,我似乎已经可以从那种提笔只要是想到父亲或者写到父亲时,就忍不住眼泪的状态中,慢慢回转过来了。 梦中的情景,是我儿时梦寐以求的快乐时光。 那时在天津上班的父亲,一年中是有几次回家休假的机会的,而对于我们而言,父亲每次的回来就是堪比过年的大事喜事。除了享受父亲带回的天津美味改善单调的生活,再就是当父亲忠实的小尾巴跟随父亲去地里干活、去村里邻家串门、给父亲打下手抱柴火烧火做饭。在众多的愿意中,最喜欢的就是,期待父亲干活累了歇息时听父亲吹口琴了。 父亲是在部队里学的吹口琴,他能吹很多的曲子,有些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依旧流传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社会主义好,最喜欢的听的是《浏阳河》了,每当父亲吹起这个曲子,我心里就有一种快乐要逃出胸膛了,伴随着父亲摇头沉醉的曲调节奏,我也忍不住在草坡上蹦蹦跳跳了,那该是最原始的无师自通的舞蹈吧。 有几个场景,是定格在记忆深处的。 多数的场景是,春种秋收的时刻,父亲是多数要回来帮母亲忙种帮秋的,每当这个时候,我一定要选择跟随父亲去地里一起干活,而不顾母亲说的要我留在家里帮着做饭的要求,因为我想听父亲用几乎标准的天津话,惟妙惟肖的给我讲天津卫的新鲜事儿,再就是,撂歇儿的时候,赶紧给父亲递上那个褪色的军用水壶,听父亲咕噜咕噜的一顿喝水,我知道,下一个节目就要开始了。找个有树遮阴的地方坐下来,父亲就要酝酿下情绪,吹上一段口琴了,那是我幼小心灵受到的最早的文艺熏陶了。 也有稍微闲时的时候,遇到县城的大集市,父亲就用大二八自行车带着我,去县城赶集采购,因为起得早,到县城的路又不是很远,这样,就可以上到子牙河大堤上去玩儿一会,准确说,是可以在杨柳依依微风习习凉意拂面的惬意中,面对着一川绿意浅浓不一凉凉爽爽的子牙河水,吹上几曲口琴。每每这个时候,动听的小调,在弯弯曲曲的子牙河岸划出了欢快的音符痕迹,陶醉的不止是父亲、不止是我、还有路上同样赶早的行人驻足聆听,甚至我相信还有那一汪家乡的绿水以及我深深的记忆了。 村里过年时的演出节目,只要父亲不赶上值班而能在家过年,就一定要上演一曲口琴独奏的保留节目,当乡亲们响起热烈的掌声时,那一刻,台下的我甚至觉得是与父亲一起站在那临时搭起的舞台上,分享着乡邻们的喜欢! 特殊情况也是有的。一次,我为了急着给喊着开门的母亲开门,没把刚会坐的妹妹在炕上放好就跑出去,结果是,伴随着妹妹大声的哭喊声,她爬下了炕,头摔的起了大包,再接下来的结果是,生气加着急的母亲,狠狠的打了我几巴掌,几乎把我打晕坐在地上。我无声的哭着,任凭眼泪流了满脸,却不出声音,拒绝帮着母亲做饭,当然也拒绝吃饭,甚至,到晚上了也拒绝开口说话。幸好那一次恰巧父亲出门回来,听母亲诉说原委,拉上我的小手,说带我去场院里看月亮,吹口琴,我心里十二个愿意着,但嘴上却说着不,父亲温和的一笑,蹲在地上,一把就把我背起来,大步走出了家门,来到村东边大坑边的场院里。 那一晚,是我记忆里醉美的夜晚啊。天上是深邃的黑蓝的无边无际的苍穹,点缀着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的说着悄悄话星星们,还有那一弯亮的那么纯粹的月弯儿,远处是那一池的大坑水,没有了白天孩子们扑腾的喧嚣,只剩下偶尔响亮而歌的青蛙,倚着麦垛而坐的我,在初夏的夜风中,用心灵在倾听父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就是在那一夜我第一次听到的。只觉得没有比这样的曲子更好听的了,及至后来上学了,知道了这首歌的歌词,竟是那么契合当时的意境,我竟真的有些宿命,感谢上苍曾经给了我那么一个与父亲在一起的夜晚,感谢当天那晚在薄薄的云层中缓缓穿行的的月亮给我的美的震撼,更感谢我的父亲给了我记忆里最美的童年夜晚。 直到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月的工资给家人买礼物时,给父亲的就是一把去琴行挑选的口琴,等到回家送给父亲时,父亲竟开心的像个孩子般似的笑个不停。 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今夜相约,您还给大丫头吹一曲口琴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