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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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泰山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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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0 | 只看该作者

书房,李鸿章在看李光昭的供状。“李莲英和庆郡王爱钱,翁同龢爱名,我就投其所好,分别以金钱和名誉去贿赂他们……”

说着,李鸿章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冷笑,又继续看下去,边看边说:“户部批的六十万银子,送给李莲英十万,庆郡王五万,小德子一座四合院,折合银一万二,买假南洋木材五万,各项打点、回扣八万,计银二十九万二,其余二十一万八千两已被我挥霍……”

看到这里,李鸿章不禁拍案恨道:“这批蟊贼!该杀!”

在旁边侍候的红儿被他吓了一跳。

……

养心殿西暖阁,气氛异常。

门外,除翁同龢外,六部堂官都到了,一个个站在那里,面色肃然。

殿外大坪里,聚集着一大帮品佚较低的官员,这里一堆,那里一群,议论的声音虽低,却不时传了过来:

“李中堂这个奏折厉害,非要追查到底不可!”

“李光昭要乱咬乱攀就麻烦了。”

“听说……都牵扯进去了!”

“胡说!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他今天都没来吗?”

……

西暖阁内,李鸿章的奏折放在光绪旁边的榻几上。

翁同龢直挺挺跪在榻前。

光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胸膛却剧烈起伏着。

翁同龢沉痛地说:“李光昭诈骗一案,臣身为主管户部的大臣,难引其咎。”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奏折,“这是臣自请处罚的奏折,请皇上御览。”

光绪接过奏折,看也不看,往榻几上一扔。

翁同龢:“皇上……”

光绪爆发地问:“你自请处罚有什么用?朕要的是怎么追回这六十万两银子!”

翁同龢愧疚低头。

光绪:“朕就不明白,你翁师傅这么一个明白人,怎么就会那么大方,一下子就给他批了六十万?”

翁同龢:“臣见他是内务府推荐来的,又有庆王爷的批文,所以就……”

光绪打断他,“那就让内务府给他银子啊!那就让庆王爷给他银子啊!朕还要你管这个户部作甚么?”

见翁同龢羞惭自责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了,“你且起来说话。”

翁同龢谢恩站起。

光绪:“外面沸沸扬扬传说,你受了李光昭多少好处……”

刚站起的翁同龢又“嗵”地跪下,眼里顿时泛起一层泪花,“他为先父与臣编了一本书法集子,臣已付了他五百两银子。除此而外,臣并未受过他半点好处。”

光绪:“这就是了。朕是知道翁师傅的廉洁的,只不过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啊!”

在翁同龢听来,光绪这话比骂他沽名钓誉还要利害。他尽力支撑着自己,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储秀宫内,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披散下来。

一双手轻托着乌发,灵巧地摆弄着。

乌发中有一根白发,那双手借着梳头,顺势轻轻一带,将白发拽下,拢进袖内。

慈禧从梳妆台的镜子里反窥着李莲英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和动作。

李莲英边梳边赞叹道:“老佛爷这满头青丝,恐怕是瑶池王母娘娘给的吧?”

慈禧微笑道:“小李子,你这嘴可真够甜的。”

李莲英:“奴才不是嘴甜,奴才说的是大实话。”

慈禧也不回头,只是对着镜子,反手从李莲英袖筒里拽出那根白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李子,这怎么说?”

李莲英惶恐跪下,“老佛爷恕罪,奴才拿这颗脑袋担保,奴才给老佛爷梳头梳了几十年,也就发现这一根白发。”

慈禧:“起来吧,没事。你也是一番苦心,要真一个人成天在我耳边聒噪,老佛爷,您这儿有根白发!老佛爷,您那儿有根白发!说也把人说老了。”

李莲英由衷地说:“老佛爷这话透彻,说得奴才心里明镜似的。”

慈禧:“太明白也不行。‘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李子,你知道这道理吗?”

李莲英:“知……不知道。奴才怎么会知道这些圣贤的道理呢?”

慈禧:“这就是说呀,水太清澈了,就养不活鱼;人太明白了哩,身边就连个伴儿也没有,活着也就太没意思了。”

李莲英:“老佛爷的解释,比孔圣人都高出多少倍了。”

慈禧依旧不紧不慢地讲道:“所以哩,我也不能成天琢磨着你们这些奴才背着我干了哪些坏事,就比如李光昭这个案子吧……小李子,你的手别颤抖……你们有些什么猫腻我都不管,我只要修园子的木头,一根也不能少……”

说话间,一个高高的乌黑发髻已经梳好,李莲英捧过那顶缀满了珠宝的圣母皇太后玉冕。

对着镜子,慈禧亲手戴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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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1 | 只看该作者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花厅内,就坐着李鸿章、盛宣怀、伍廷芳三个人。

李鸿章:“李光昭现在攥在咱们手里,一定要通过他将银子追回来,能追多少是多少。我还准备上个折子,请皇上太后降旨,凡与此案有牵连的人,应一律严惩,以儆效尤。这件事,就交给廷芳具体去办……”

伍廷芳点头。

李鸿章:“再就是杏荪那里,与美国合办华美银行的十三条章程我都看了,尚属妥当,俱可照准。你明天就和他们签订合约吧!”

……

盛宣怀宅邸,圆桌上,摆着一式双份中英文的华美银行十三条简明章程与合约。

盛宣怀举起葡萄酒杯,向美商代表米建威、巴特道:“预祝我们的华美银行成功,干杯!”

米建威和巴特满面笑容,也举起了酒杯,“干杯!”

谈判成功,米建威显然非常高兴。他与盛宣怀碰杯后,又与翻译碰了杯。然后走到侍立在旁的两个仆人面前,左手端酒杯,右手伸出去道:“谢谢你们的服务!”

那两个仆人显然被他这一手弄懵了,怯生生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又火烫般的缩回来。

……

翁同龢宅邸,一顶蓝布小轿停在门口。

轿帘一掀,修眉凤目的张謇从轿内钻出来。

看门的老家人惊喜道:“是状元公呀?请进,快请进!”

一只香楠木马鞍式书桌摆在书房中间,上面除文房四宝外,还堆放着一大摞公文。

东墙下并列四座书架,上面是各种京版书籍。西墙却是两架文杏十景橱,本应陈列古奇珍玩的橱中,是一箧箧古本书籍。

正中壁上,挂着翁同龢自撰并书写的对联:

文章真处性情见,

谈笑深时风雨来。张謇看着这幅对联,感慨地说:“每次来,看到恩师亲自书写的这幅对联,总是感慨良多,恩师的书法,真是出自天籁啊!”

翁同龢连连摆手道:“以前人夸我书法,我虽口头谦虚,心内却沾沾自喜。今日季直夸我书法,那就是骂我了!”

张謇惊诧道:“恩师何出此言?”

翁同龢:“李光昭一案,他投其所好,赠我以《书海双楫》,致使我清名受损。圣上说我‘名在利前’,真是诛心之论呀!”

张謇:“事情已经过去了,恩师不必如此自责。”

翁同龢:“事情并未过去,李鸿章还在那儿揪住不放哩!再说国家白白损失了六十万银子,身为户部主管,我又怎么能不怀疚自责呢?”

张謇沉默了一会儿,从袖内掏出一份抄卷道:“六十万的损失是追不回来了,但这里有一笔出卖江山社稷的天大损失,却靠恩师挽回!”

“噢?”翁同龢扫了一眼抄卷,“华美银行章程……这是怎么回事?”

张謇:“一句话吧,李鸿章正准备借洋款,与美国人合办银行。”

翁同龢惊得站了起来,“你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张謇:“说来好笑,我一个仆人与盛宣怀的一个仆人是老乡。那一日两人遇见,盛宣怀的仆人炫耀,他曾与洋人握过手,就这样把消息给泄露了。我当初还不敢相信,又以二两银子的代价,让那仆人弄到了这个抄卷,一看之下,震惊不已。这才赶来禀告恩师的。”

翁同龢不再说话,重新坐下,细细翻阅那抄卷,眉头不时皱起。

书房里静静的,只听见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良久,翁同龢叹了一口气,把抄卷放在书桌上。

张謇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欺君枉法,越俎揽权。”翁同龢嘴里轻轻吐出八个字。

张謇:“恩师打算怎么办?”

翁同龢站起,手按书桌,果决地说:“立即上奏皇上皇太后,中止筹办华美银行。”

张謇:“不过……”

翁同龢敏感地问:“不过什么?”

张謇:“朝野皆知您与李鸿章素存龃龉,此次李光昭案又受了些牵连,如果此时您出面弹劾李鸿章,是不是会让人以为挟私报复,又会使恩师清名受损?”

翁同龢慷慨激昂地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名声只不过是我的羽毛,如果因为爱惜羽毛,而使国家蒙受巨大的损失,那不但要遭天下人诟骂,清夜醒来,扪心自问,我将何以为人?”

张謇激动地站起来,向翁同龢深深一揖道:“恩师此语,鹤唳长空,令人感佩之至!学生这也去联络御史,上书弹劾,务必不让李鸿章卖国之举得逞!”

……

天津,盛宣怀宅邸,台阶下,跪着曾和美商米建威握过手的两个仆人中的一个。

两个清兵上前,将他架起,带走。

……

李鸿章官邸,盛宣怀苦笑着,“本来消息封锁的铁筒般似的,谁又能料到竟因为那个奴才和洋人握了手,以为炫耀,给泄露出去了呢?我已吩咐将那个奴才关了起来,严加惩办。”

李鸿章:“现在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再惩办那个奴才又有什么用?我这就上个奏折,将中美合办银行的好处说与皇上太后听,乞请圣上批准。你呢,马上赶往京师,去总理大臣衙门与六部堂官处探询,有什么消息,即刻告我。”

京城,都察院大厅,各道御史和翰林院、国子监的清流文官几乎都到齐了。

群情激愤,人声鼎沸,只看见一张张愤怒的脸,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公案旁,一名御史正在奋笔疾书“请即停津沽洋银行疏”。

张謇和另外几名翰林围在他旁边。

张謇慷慨激昂地在口述。

张謇从里面走出来。

鼎沸的人声静下来,大家都将询问的目光望着他。

张謇做了个请的手势,文官们立即争先恐后涌进大厅。

公案旁,文官们排成队,依次在奏折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张謇、文廷式、盛昱、黄体芳、黄煦……

毓庆宫,御案上,一边是李鸿章请求开办华美银行的奏折;一边是“请即停津沽洋银行疏”,折子后面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签名。

翁同龢站在御案前,略显激动地给光绪说着,光绪专注地听着,手中那份“华美银行简明章程”,被他下意识地越捏越紧,皱成一团。

……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俄国公使喀西尼像头熊一样,坐在太师椅上,用粗大的手指指点着一份“华美银行简明章程”询问。

奕劻赔着笑解释。

喀西尼站起来,威胁地晃动着食指,朝外走去。他的背影刚消失,英国公使欧格讷气势汹汹闯进来,将“华美银行简明章程”往桌上一摔,挥动着手臂,高声叫嚷起来。

一个仆人给他端上茶,碰着了他挥动的手臂,茶水四溅,烫得他连连甩手。

奕劻亲自用衣袖给他揩去茶水,又扶他坐下。

欧格讷气呼呼地刚坐下,同样手里攥着一份简明章程的法国公使,又出现在门口。

……

庆王府内厅,一脸疲惫的奕劻由着侍女脱下袍服顶戴,瘫坐在太师椅上。

一个侍从匆匆进来,跪禀道:“翁同龢翁师傅求见主子!”

奕劻没听清楚,猛地一下坐起来,骂道:“妈拉个巴子,还让不让本王爷活了?老子让那些洋人折腾了一整天,回到家里,还不得安生!什么破人,不见!”

侍从壮着胆,又说了一句,“禀王爷,是翁师傅求见。”

奕劻这下听清楚了,“是翁师傅?快,快请他进来!”

侍从一边引着翁同龢往里走,一边说:“咱们主子本来什么人也不见了,听说是翁师傅您,一叠连声说请啊……”

翁同龢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随他往前走。

内厅门口,奕劻只穿着内衣,迎将出来。翁同龢一见奕劻,趋前一步,“拜见王爷!”

奕劻将他扶住,大声道:“翁师傅来得好,我被那些洋人折腾苦了,正想找个人聊聊!”

翁同龢笑道:“我就是来陪王爷聊天的。”

奕劻:“那好,我们今晚就作彻夜长谈!”

更深漏残,只有内厅还亮着灯光。窗纸上,映出两个促膝谈心的人影……

储秀宫内,榻几上也摆着“华美银行简明章程”。

慈禧用中指和小指上带着两寸多长金护指的右手,轻轻捏起了这份章程。

慈禧:“闹得满世界鸡犬不宁的,就是这薄薄几页纸?”

奕劻垂手答道:“是。”

慈禧:“李鸿章的奏折我也看了,他说的也有道理啊!办海军、修铁路,还有好多杂七杂八的事要他应付,苦于经费不足。户部又不拨款给他,借洋债呢,利息轻重又常受挟制,镑价涨落复多亏损。那不就像洋人、外国一样,干脆自己办个银行!”

奕劻:“我大清和外国情况迥异,开办银行,诚如翁同龢所言,利归外国,害遗中国。”

慈禧:“难道李鸿章会有这样糊涂吗?”

奕劻:“李鸿章此举的确有越俎代庖之嫌。”

慈禧:“‘越俎代庖’、‘欺君枉法’、‘目无君上’,好像都是八十一名御史联名所上折子上的话,你怎么都搬来了?”

慈禧走动两步,继续道:“我还有一点儿弄不明白,平时你和李鸿章关系还好,今儿个怎么说起他的坏话来了?是不是与翁同龢彻夜长谈的结果?”

奕劻只觉得脊背上凉飕飕的,有冷汗流出来。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道:“翁同龢昨晚是到了臣那儿……”

慈禧:“我就奇怪你们平时不太对付的,如今怎么搞到了一起?”

奕劻吓得赶快跪下,“臣和翁同龢并无不轨之言……”

慈禧:“我知道。你虽然有点贪,但对我是没有外心的,这就是为什么七爷走后,我不光让你顶替了他修园子的差使,连总理衙门的差使也让你顶替的缘故。但我要告诉你,少拉帮结伙的,那样对你没好处!”

奕劻:“臣谨记老佛爷训饬。”

慈禧:“记得就好,翁同龢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奕劻:“他以日本与外国合作开银行受累一事为例,指陈与外国办银行的利害。他还说……”

奕劻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样措词。

慈禧不耐烦地训斥说:“别吞吞吐吐的,尽管说!”

奕劻:“他还说李鸿章坐镇北洋,军政外交集于一身,权倾中外。现在又撇开朝廷户部,企图把金融大权揽到自己手中,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他敢!”慈禧冷笑一声,又回到榻几上坐下,“翁同龢又是和你‘深谈’,又是策动御史递折谏争,起劲得很。是不是看到李光昭的事,牵扯到了你们几个,合起伙来,要报一箭之仇啊?”

奕劻:“臣以为,翁同龢大节上是好的。”

慈禧:“李鸿章的大节也是好的。我看他办这个银行,也没什么大错。”

奕劻:“不过办银行的事,不光朝野震动,连各国公使都天天跑到总理衙门来,纠缠恐吓,说我们把好处给美国人独吞了,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慈禧火了:“我偏要把好处给美国人独吞,我中国自己的事,碍着他们什么了?”

奕劻叫一声“太后……”,便不敢再吱声。

慈禧也沉默一会儿,对奕劻道:“你跪安吧,停办银行的事,容我再想想。小李子,你送送庆王爷。”

李莲英:“嗻!”

奕劻已经离开,慈禧坐在榻几上,微闭着眼沉思。

李莲英轻手轻脚返回。

慈禧睁开眼:“庆王爷走了?”

李功英:“走了。”

慈禧:“他说什么了?”

李莲英:“说了。”

慈禧:“噢?”

李莲英:“庆王爷说自从出了办洋行的事,洋人吵得他太累,准备告病假,让李鸿章来总理衙门应付几天。”

慈禧:“李鸿章来洋人就不吵了?”

李莲英:“这个自然。奴才亲眼所见,洋人对李中堂之尊敬甚于庆王爷百倍,何况这办不办银行全在李中堂一句话,洋人不敢得罪他的。”

慈禧皱起眉头:“唔?”

……

养心殿西暖阁,气氛异常。

门外,包括翁同龢在内的六部堂官都到了,一个个站在那里,面色肃然。

殿外大坪里,又聚集着一大帮品佚较低的官员,这里一堆,那里一群,议论的声音虽低,却不时传了过来:

“李光昭案还未了结,华美银行事又起风波,乱糟糟一场混斗,不知何时收场?”

“不是皇太后有懿旨了吗?办与不办,是该了断了。”

“你说这两桩事绞在一起,皇上与太后当如何裁处?”

“那还用说,李鸿章人证物证俱在,稳操胜算嘛!”

“我看未必,这边几个都是通天人物,联手对付谁谁倒霉!”

“李鸿章赢!”

“这几个赢!”

“你敢打赌么?”

“赌就赌……”

一个太监出来,高呼:“圣母皇太后懿旨!”

六部堂官与所有官员顿时噤声,黑压压跪倒一片。

太监:“圣母皇太后说,洋人从来没有安好心眼儿,找他们合伙,难免要吃亏上当,李鸿章那个洋行就算了。圣母皇太后又说,李光昭这个案子,也用不着七挖八查的了,将他推到菜市口一刀砍了,大伙儿图个清静……”

随着太监的宣诏——

李光昭被五花大绑押至菜市口,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火光熊熊,一只手将“华美银行简明章程”一页页投进火中。

……

李鸿章宅邸,章程的最后一页渐渐化为灰烬。

李鸿章坐在那里,兀自望着那一小堆灰烬出神。

盛宣怀、伍廷芳、马三俊都站在旁边,谁也不吱声。

一派沉寂。

李鸿章站起来说:“什么也别想了!我想布置一个西式客厅,明日你们都过来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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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2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10章 彗星东来

天津,宅邸,李鸿章穿着一件睡袍,坐在那里,看仆人们布置一间西式客厅。

一套宽大的西式沙发被仆人们摆成了长长的一溜儿。

李鸿章站起来,喊住仆人,“西式沙发不能按咱们的太师椅和茶几那样摆,应该这样,这样摆。”他比划着说。

一个仆人问:“如果客人来了,大人您坐在什么地方呢?”

李鸿章:“我就坐在这儿。”

仆人:“那客人还坐在您的上首啊?”

李鸿章:“洋人讲究平等,尊卑长幼不是分得那么严格。”

一个书办早已进来,看李鸿章兴致很高,不敢打扰,拿着封电报一直站在旁边。

李鸿章瞥见了他,问:“有事吗?”

书办举着电报:“袁世凯又从朝鲜发来一封急电。”

李鸿章接过电报,“哦”了一声。

……

紫禁城寝宫,珍妃从铜脸盆里拧了一把毛巾,递给光绪。

光绪接过,胡乱擦了几下脸,就要往外走。

珍妃嗔道:“看你,脸都没擦干净,就急着要走……”

拉过光绪,又拧了一个毛巾,像待孩子一样,一边给光绪擦脸,一边说,“不就是一个电报吗,那样着急干吗?”

光绪:“袁世凯的电报,可就是说的急事,朝鲜国内乱,想请我们派兵代为镇压。”

珍妃:“他们国家内乱,要我们派什么兵啊?”

光绪:“这是有旧例的。”

珍妃:“那就派兵呗!”

光绪:“我们若派了兵,日本也会趁机派兵。”

珍妃:“那他们也派呗!总不至于跟我们打起来。”

光绪:“他们就是想找茬跟我们打起来!”

……

日本,海边沙滩,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都只穿一条短裤,躺在温软的沙子上,在进行日光浴。“一定要不择手段,诱使中国出兵!”虽然是在沙滩上,西乡从道却是军服整齐,挺直腰板,坐在那里。

阳光与海风轻抚着他们壮年的身躯,三人都显得十分惬意。

“李鸿章一贯谨小慎微,诱使他出兵是不那么容易的。”陆奥一边说,一边捧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漏下去,落在自己的肚皮上。

西乡:“决不能放过朝鲜内乱这个机会!我们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占领朝鲜,实现征讨中国策的第一步!”

陆奥:“不行,没有借口的话,外交会陷于被动,国会也不会通过。”

西乡:“那我们就逼着中国出兵。”

陆奥:“不用逼,在朝鲜的袁世凯是个好斗的家伙……”

伊藤博文像是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议论,躺在那里,面对着海平线上那一轮即将落下去的血红太阳,感慨道:“日本真是太小了!日本岛国冲出狭窄本土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自隋炀帝以来,日本朝拜中国的历史,是太长太长了啊……”

说着,他突然跳起来,挥动着拳头,大声咆哮道:“从现在起,今后的一百年,不,从此而永远,该轮到中国人臣服在日本人的脚下了!”

落日余晖从海上逆照着他矮壮的几乎赤裸的身体,他全身犹如被一层血光笼罩。

……

汉城,中国驻朝鲜使节袁世凯怒冲冲地对日本驻朝临时代办杉村俊吼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个使节的话,我现在就叫人宰了你!”

“袁君息怒。”杉村俊鞠躬道,“请容我再解释一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使馆和侨民,要出兵的话,也顶多百余名啊!”

袁世凯:“甭给我玩这一套!我是太知道你们日本人了!百余名的后面就是庞大的作战部队吧?”

杉村俊:“袁君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再说贵国也完全可以派兵来朝鲜啊!”

袁世凯:“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送客。”

……

天津,李鸿章宅邸,烛光熠熠,堂上每个铜制烛台上都已凝固起厚厚一层烛泪。

李鸿章“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听着幕僚议论。

水烟袋的纸楣子燃完了,红儿拿来一根新的,吹燃,递给李鸿章,又默默退了出去。

伍廷芳拿着一份电报说:“袁世凯已经连发了好几份电报催促了,日本已经派了四百名海军陆战队员抵达朝鲜,如果朝廷还没有反应的话,就是示弱!日本人就会得寸进尺,不光朝廷的面子没地方搁,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放下电报接着说:“我觉得袁世凯说得有道理,日本人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盛宣怀:“不至于吧?慰亭是不是有一点夸大其辞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急于建功立业,总想寻点事出来。”

李鸿章吸了一大口水烟,悠悠吐出,这才说道:“慰亭毛病也有,见识也有,对他的话要听,又不可全听。”

伍廷芳:“那中堂的意思是……”

李鸿章:“兵要派,但不必太多,能对付他四百人足矣。”

盛宣怀:“如果真如慰亭所说,日本四百人后面有大部队紧随,我们派少了恐怕无济于事吧?”

李鸿章:“这你就不知道了,日本国体制与我不同,像大举出兵这种大事,一定要经过国会批准。但据我所知,伊藤内阁和国会严重对立,在野党六派攻击政府极其激烈,而且他们的国民经济也承受不了,出兵的事肯定得不到国会的批准。”

伍廷芳:“那我们朝廷的意思呢?”

李鸿章:“我已请了谕旨,着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淮军一千五百名,赴朝戡乱。一旦内乱平息,即刻撤军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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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2 | 只看该作者

东京,首相官邸。“太好了!”伊藤博文一拳击在自己的左掌心,“李鸿章终于上当了!”

陆奥宗光也毫不掩盖得意的神情,“现在该看我们的了!”

伊藤:“马上通知参谋部,混成旅团八千大军,立即开赴朝鲜,扩大事态,让阴云变成暴雨!”

……

议会大厦内,一群狂徒在拼命叫嚣着:

“中国向朝鲜举兵!”

“保卫帝国的生命线朝鲜!”

“向中国开战!”

议员们激愤的情绪已达到了沸点!

一名西装革履留着一撇仁丹胡的议员用手捶得桌子“咚咚”响,唾沫横飞地嚷叫:“胆小鬼政府不敢打仗,就滚下台去!”

议员们轰然叫好:

“赞成!滚下台去!”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等阁僚坐在议会大厦的席位上,看看这出他们一手导演的活报剧,两人嘴角都挂着一丝冷笑。

突然,一个武士模样的青年人冲了进来,跪在会场之中,高喊道:“必须向中国开战,吾今剖腹明志!”

说着,拔出长刀,双手倒执刀柄,猛力将刀刃插入自己腹中,还深深一绞,剖开一道L形的口子,顿时鲜血如泉喷涌,青年人一头栽倒在地……

议员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且伴随着惊呼,又一个人剖腹自杀了!

伊藤博文再也坐不住了,将面前文件一拢,说了声“去皇宫吧”,率先离开了会场。

充满火药味醒目标题的报纸在东京的大街小巷到处纷飞……

天皇皇宫,正在召开御前会议。

天皇睦仁端坐在宝座上,面沉如水。

宝座两侧,前排坐着陆海军高级将领,伊藤博文等内阁成员坐在第二排。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个木架,架上挂着白亚麻布绘制的远东地图。

天皇阴鸷地说:“鉴于朝鲜事变和中国向朝鲜举兵之形势,朕已应军部请求,成立战时大本营,由朕亲任最高统帅,并决定秘密下达战时动员令!至于开战的一应事宜,由大本营的伊东佑亨负责向众卿说明。”

伊东佑亨应声站起,指着地图说:“奉大本营命令,由大岛义昌少将率领的一个混成旅团共八千余人,已开始在仁川登陆……”

……

朝鲜仁川,大雨哗哗地下着,海面一片浑沌。

沙滩上,用军用油布临时搭成的战前指挥所里,一片忙碌紧张的气氛。

大岛义昌少将铁青着脸站在沙盘前,一个接一个披着湿漉漉军用雨衣的军官正向他报到:

“第十一联队联队长林久实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第十九联队联队长细井有顺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元山支队集结完毕!”

“朔宁支队集结完毕!”

……

大岛义昌转向身边的参谋官,“海军情况怎样?”

参谋官指着沙盘说:“我海军‘松岛’、‘千代田’、‘吉野’等军舰,已控制釜山和仁川海港,并监视海面、布设水雷!”

……

天皇皇宫,伊藤佑亨继续在地图上指点,“战争爆发后,帝国作战计划分三个时期实施:第一期,陆军占领全部朝鲜,击败在朝清军,诱使中国海军出援;帝国海军联合舰队除配合陆军作战外,主要任务是歼灭北洋舰队主力,掌握黄海、渤海的制海权。第二期,占领渤海湾两岸的辽东、山东半岛。第三期,从渤海湾登陆,直插中国北京!”

天皇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见了,禁不住大声道:“陛下一笑,真令人有黄河水变清的感觉!帝国的胜利,是可以预料到的了!”

天皇睦仁没对他的话作出反应,却道:“会议进行许久,众卿就在这儿用餐吧。”

立即,一队侍者每人端着一个红黑双色的漆木盘,盘内盛着米饭和简单的菜汤,膝行向前,在每个将领和内阁成员面前放上一份。

众人看天皇时,却见他面前只摆着一杯凉水。

大臣和将领们不禁同时稽首道:“臣等恭请陛下进膳!”

睦仁:“朕是不会自食其言的,若想朕复餐,那你们就打赢这场战争吧!”

众人声震屋瓦道:“是!”

……

纯子在写情书,“战争即将开始,隔着波涛万顷的大海,加倍思念心上的朝彦君。朝彦君虽然不愿再将纯子当做未婚妻来看待,但纯子心中的夫君却永远是那个娃娃脸的朝彦啊!为了帝国的利益,朝彦君没有得到纯子的贞操,那么,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深厚的感情无法表达,纯子用红丝线将山川登美子的和歌句绣在手帕上,以表达眷恋之情:‘白百合插长发上,少女俯首苦思君’……”

东京,满街都是太阳旗挥舞,到处都是战争的喧嚣。

这边,在发行“战时公债”的站点前,人们拥挤着,呼喊着,争先恐后地购买。

那边,一群家庭妇女,拍手踏脚,唱起了“妇女爱国歌”。

一个报童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报纸叫喊:“大学者福泽喻吉发表文章《文野的战争》,支持政府对清开战!”

纯子抱着一个小布包匆匆朝路旁的邮局走来。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街道那头,走来一队应征入伍的新兵。

他们都很年轻,额头上一个个扎着布条,神情庄严得像是去祭神而非参战。

他们的父母姐妹默默跟在后面,一个个也是神情庄严,但看得出几位母亲的眼眶红肿着。

突然,一个母亲哭喊出声,“我不要战争!不要我的孩子去送命……”

她的喊叫刚出口,她旁边一个年老的男人一拳将她打倒在地,骂道:“混蛋!你想让山本家蒙受耻辱吗?”

那个可怜的母亲不敢再吱声,从地上爬起来,抽泣着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前面的人举着一面白色长幡,当看到长幡上那三个黑色大字时,纯子蓦然像遭电击:祈战死!

一阵激动使得纯子身体颤抖起来,她低下头,加快步伐,走进了邮局。

隔着柜台,纯子双手捧着小布包,递给了邮局营业员。

营业员:“看你这珍重的样子,是寄给在前线初恋情人的吗?”

“您说对了。”纯子双手放在膝上,深深鞠躬道,“请务必送到,拜托了!”

……日本联合舰队在海面游弋。

舰上的巨炮直指不远处的朝鲜海岸。

朝彦十五郎坐在“吉野”号的炮管下,正在看纯子的来信。

他身边放着打开的小布包,里面有一块绘有“日照大神”像的护身符和用红丝线绣有两行小字的一方手帕。

朝彦读完信,抬起头,眼光更加坚毅。

他用手帕包好护身符,小心揣进怀里,然后将信送入口中,慢慢嚼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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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3 | 只看该作者

北京,天桥鸟市,无数振翅鸣叫的鸟儿。

这几天的鸟市特别热闹。

热闹在于来买鸟的人特别多,而且他们大多数是出手阔绰,一买就是几十只,甚至上百只鸟儿。

一个外地来天桥逛鸟市的人看着诧异,不禁问旁边一个遛鸟的老头道:“大爷,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买就是这么多只鸟?”

老头:“他们呀,都是各个王府的苏拉,或者是达官贵人家的仆人。”

外地人:“他们买这么多鸟儿干吗呀?”

老头:“放生呗!”

外地人:“什么放生呀?”

老头:“嗨,你连放生都不知道呀?告诉你吧,眼看着太后老佛爷万寿圣诞一天天临近了,到她老人家生日的那天,要放生一万只鸟儿,那叫万鸟朝凤,大吉大利。”

外地人连连点头:“哦,我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

总理府衙门,好些仆从在忙碌着。

他们将大红彩带结在门楣上,又将映出“恭贺圣寿”、“普天同庆”等字样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派喜气洋溢!

大厅内,庆亲王奕劻和李鸿章分坐在茶几两旁,两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奕劻:“少荃呀,现在日本大军源源不断涌进朝鲜,我看他是想逼咱们开战啊!”

李鸿章闷闷地说:“是想逼咱们开战!日本人阴险狡诈,早有蓄谋,如今惟有与他交涉,提出两国同时撤军,方能避免战争,不堕入其奸计之中……”

正说着,门外报:“日本国代理公使小村寿太郎到!”

小村寿太郎绷着脸走进来。

李鸿章一抬手,“坐。”

小村坐下,仆人端上茶盅。

奕劻看李鸿章一眼,那意思是,“你来说吧!”

李鸿章咳一声,慢腾腾开口道:“请阁下来是想问一问,贵国为何将大批军队派赴朝鲜?”

小村:“那是为了保护我国驻朝鲜公使馆,以及在朝鲜的侨民利益。”

李鸿章:“如今朝鲜内乱已停,局势已经安定,贵国军队没有事可干啦?”

小村寿太郎讥讽道:“难道中国的军队就有事可干吗?”

李鸿章马上接着他的话说:“既然都没事可干,那何不两国同时撤兵?”

小村顿了一下,结巴道:“这,这个……”他镇定下来,蛮横地说:“帝国军队一旦进入朝鲜,决不撤出!”

李鸿章也严厉地说:“你们赖在朝鲜干什么?是想挑起战争吗?”

小村露出微笑道:“不,我们是知道儒家‘和为贵’的道理的,我现在代表我国政府,慎重向贵国建议,日中两国共同帮助朝鲜改革内政。”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拟定好的方案,请庆亲王和中堂大人过目。”

奕劻稀里糊涂刚要伸手接过方案,被李鸿章一把抢过,往小村旁边的茶几上一扔,声色俱厉地吼道:“贵国无权干涉朝鲜内政!”

小村寿太郎一愣,脸上的微笑立即消逝。他站起来,变戏法般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又一纸文件,铁青着脸道:“那好,鉴于我与贵国已无沟通之可能,我代表帝国政府正式向贵国递交绝交书,嗣后倘有不测之变,我国政府不任其责。”

说完,他走到李鸿章面前,将绝交书往茶几上一拍,汹汹地转身走了。

李鸿章气得对着小村背影,啐道:“天杀的倭寇!”

……

储秀宫,慈禧坐在椅子上,两个宫女将一件用金丝彩线绘有龙凤图案的黄缎锦袍抖开来,准备让她试穿。

奕劻和李鸿章垂手立在一旁。

宫女甲小声对宫女乙说:“倒了,倒了!”

宫女乙:“怎么个倒了?”

宫女甲:“往常的龙凤图案都是龙在上,凤在下嘛!”

宫女乙:“可这衣服明明没拿倒啊,莫非是图案绣倒了?”

慈禧淡淡地说:“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让庆王爷看看不就得了!”

奕劻过去一瞧,想也没想就说:“衣服没拿倒,图案也没绣倒,应该是凤在上,龙在下!”

李鸿章闻言偷眼望去,果然见那锦袍上是一只彩凤,翱翔于九条盘龙之上。不觉身体微微一颤。

李莲英眼尖,问道:“怎么,李中堂瞧着稀罕?”

李鸿章一怔,正不知怎样躲过李莲英射过来的这支“暗箭”,慈禧却替他解了围,“你这个小李子也真是,人家李中堂又不是裁缝,他怎么有闲心管你这些事儿!”

说着,慈禧站起身,一边让李莲英和两个宫女试穿黄缎锦袍,一边问:“到底和小日本打不打这一仗,你们是来问我这个的吧?”

奕劻和李鸿章同时道:“太后圣明!”

慈禧:“那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我心里没底。若说打吧……我四十岁生日,穆宗殡天;五十岁生日的时候呢,偏又赶上和法国鬼子开战;好不容易盼到六十大寿,就想着怎么着也该好过一个生日了吧,可这小日本偏偏又赶在这当口来找麻烦!你说别扭不别扭。若说不打吧……我堂堂大清看着倭寇它一个蕞尔小邦张牙舞爪的,欺负上门来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思来想去,只好把这难题交给皇上和你们了,也就是说,怎么着对付小日本,由皇上全权处理!明儿个上朝,你们君臣务必拿出个妥帖的法子来……不过呢,我还是那句话,六十大典,无论如何不能碍着了!”

奕劻糊里糊涂,偏要落实一句:“奴才体会圣意是不想打喽?”

慈禧脸一沉,骂道:“混账!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打了?不是说,一切交给皇上做主嘛!”

奕劻吓得不敢再吭一声。

李鸿章心里明白,上前道:“臣已知太后圣意,谨领懿旨。”

……

翁同龢宅邸,甲午状元张謇,侍读学士文廷式等好几个清苑名流都聚集在书房里,一个个面色凝重,将目光都注视着坐在书案后面的翁同龢。

翁同龢沉默着,半晌,才徐徐道:“请诸位来,是想为明日的御前会议做些准备。面对倭寇猖獗寻衅,倒底是战是和,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一个叫黄绍箕的说:“应该先知道圣意若何?”

文廷式:“珍妃娘娘说,皇上是想打的。太后呢,似在两难当中……我看她老人家心里是不想打的。”

翁同龢:“李鸿章最明白太后的心思。”

张謇:“他也不想打。”

黄绍箕:“北洋海军、淮军都是他的私家军,一打,他就要大蚀血本。”

文廷式严正地说:“他不想打,逼也要逼着他打!据廷式所知,朝臣中十有八九是力主对倭寇开战的。另外,湖广张之洞、两广刘坤一等督府,都纷纷上书请战,真可谓同仇敌忾!李鸿章若以一己私利而置国之安危不顾,他将遭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翁同龢赞同地说:“你说的很好。我想过了,这个仗是非打不可。其一,一鼓荡平倭寇凶焰,保我大清江山永固;其二,圣上自‘亲政’以来,因多方掣肘,未能有大建树,正好通过此役击败倭寇,成就圣上伟业,如此圣上方能天威日隆,真正主宰朝纲了……”

黄绍箕:“若打败了也有一大好处。”

出语惊人,众人都愕然望着他。

黄绍箕:“朝廷目前能用之军,淮军和北洋水师而已。若战败,是李鸿章败也!李鸿章败,则吾辈兴,吾辈兴,则国家兴矣!”

一个官员拍案叫绝道:“黄兄此论,真正深刻到骨髓里面去了!”

张謇却摇头道:“我却不敢苟同。吾辈与李鸿章虽政见不同,却都是大清臣民,都是中国人,哪有见中国给打败了还叫好的!”

黄绍箕冷笑道:“黄某快人快语,只是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矫饰罢了!”

翁同龢沉下脸,严肃地对黄绍箕说:“季直的话不是矫饰,是春秋大义!难道中国败了你会高兴?”他转对众人,“不管怎样,诸位主战的立场是一致的,明日朝堂之上,定要申明大义,辅助圣上,不让主和谬议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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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13:13 | 只看该作者

养心殿正殿,浓浓的战争阴云,似乎也笼罩在朝堂之上。

几位王爷,翁同龢等军机处诸大臣以及张謇、文廷式等翰林、御史们都是神态凝重,有的甚至显出慷慨以赴国难的样子,使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显得不同寻常。与他们相比,李鸿章虽然镇静如常,但脸上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重。

光绪说话了,“眼下日本咄咄逼人,开战有不可避免之势。李中堂,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因为是“亲政”以来,第一次独力主持如此重大会议,光绪内心异常激动,这从他年轻脸上的红晕,微微颤抖的语调,都可以看出来。

李鸿章沉住气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目前是战是和,不可轻易结论。惟有一方面积极备战,一方面敦请英、俄等国,居间调停,视形势发展而定。”

光绪:“若调停不成,打起来我大清能操胜券否?”

李鸿章:“不能。”

光绪脸色变了,“为何不能?”

李鸿章:“若以陆、海而言,臣可调之军只有淮军和北洋水师。淮军兵力不厚,除驻扎直隶,拱卫京师外,其余精锐尽布置在奉天一带,那是大清龙脉所在,万万出不得一点纰漏。若令出境援朝击倭,则会留下空隙,为敌所乘。至于北洋海军,目前各铁甲快舰能进行海战的只有八艘,其余船舰只能供运输和操练用,真正海上交锋,恐非胜算。”

一听此话,朝堂上一片哗然。

光绪也火了,厉声问道:“不是远东第一强大之舰队吗?怎么变成只有八艘能战的军舰了?又怎么连小日本都打不赢了?”

李鸿章:“禀皇上,事物无一成不变之理。北洋水师自成军以来,六年未添置一舰,前不久,朝廷更停了北洋海军的保命钱,连添置炮弹的区区六十万银子,户部都宁肯让骗子挥霍而不肯给北洋!日本则举全国之力,发展海军,如今他们舰队的总吨位、舰速和射速都已超过北洋海军了!”

翁同龢本来早就想发言,如今见李鸿章将海军落后的责任推到他头上,按捺不住,冷笑道:“据我所知,北洋海军和日本海军的力量,当在伯仲之间,李中堂一味地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吧?”

他一开口就戳到李鸿章的痛处,李鸿章十分恼怒,也知道朝廷上下都对自己抱有这样一个看法,所以说话的语调也激动起来:“我李鸿章连人都是朝廷的,有什么自己的实力可保存?若是国家亡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所以不轻言开战,是因为此时的国家犹如一个体弱多病之人,善自医调,还惟恐伤了元气,如果再好勇斗狠,那就有性命之忧了!”

听了这话,大臣中有人不禁默默点头。

文廷式却上前一步,站出来道:“李中堂畏敌如虎,却有一番理论。且不说我大清朝是不是体弱多病?就只我与倭寇当前争端而言,彼曲我直,理直者气壮,气壮者斗志昂扬!以我斗志昂扬的正义之师,敌彼失道寡助的无耻之徒,又怎么叫做好勇斗狠?又怎么能够不稳操胜券?”

李鸿章又好气又好笑,斜睨着眼睛看着他说:“文学士真个是慷慨激昂,我只问学士一句话,你知道什么叫航速?什么叫射速吗?”

文廷式:“不知道却又怎地?”

李鸿章脸一沉说:“那你就连纸上谈兵都不配!我来告诉你,我‘定远’主力舰的航速是十四点五节,而日本‘吉野’舰的航速是二十二点五节,这也就是说,他想打你的时候,马上就可以撵上你,你想打他的时候,他一溜烟就跑了!而射速呢,我方舰队是五分钟开一炮,敌人的是一分钟开五炮,你说说,打起来谁吃亏?”

李鸿章几句话就把文廷式堵得哑口无言。提起兵旅之事,特别是新兴的海军,其他的大臣也没有一个人能插上嘴,朝堂之上不觉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张謇不服气地说:“李中堂的口才,是连洋人都佩服的!不过,依李中堂所言,那我们难道在倭寇面前示弱不成?”

李鸿章:“示弱示强,那都是虚的。如今以我兵力而言,防守有余,主动出击则不足。因此,将朝鲜之军撤回,守住国门,当为上策。”

“不能撤……”好几个大臣同时叫出声来。

“不能撤!”光绪也开口道,“撤,这助长了倭寇的凶焰,陷我于被动。不过呢,李中堂所说,关于敌我实力的对比,也极有道理……”

他顿了顿,对李鸿章道:“你不是一直想购置一艘世界上最先进的‘铁甲’舰吗?还有,朕曾经听你说过,希腊有两艘军舰出售,你想将它们抢购到手,今天朕就一并满足于你……”

光绪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不仅李鸿章懵了,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懵了!

光绪挺直腰杆,神采奕奕地宣布:“朕决定,太后也有懿旨,即日从太后万寿庆典的费用中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充作军费!”

他话刚一落音,大臣们早已齐刷刷跪倒一片,感动得热泪盈眶道,齐声道“圣上英明!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李鸿章也跟着跪下去,心里有万般感慨,早拿出三百万来,局面何至如此?嘴上却一句也不好说,只得道:“圣上和皇太后此举,定将极大的激励我陆、海将士的忠勇之心!然则现在拿银子去买军舰,再怎么着也来不及了。臣还是那句话,一方面请俄、英调停,一方面加强战备,才是万全之策。”

光绪不快地说:“李中堂一门心思寄托于请洋人调停上,究竟有几分把握?”

李鸿章:“我已和俄、英两国公使接触,他们都表示愿意出面调停。而臣更以为,日本畏惧俄国,甚于忌惮英国,因此,将把主要希望寄托于由俄国出面调停上。”

光绪:“那你就这样去办吧!不过有两点务必牢记,一、要谨防洋人没安好心眼,不要因为求他而上了他的当;二、不要因为调停贻误战备。”

李鸿章:“臣遵旨。”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李鸿章与俄国公使谈了很久了。

喀西尼叹口气,说:“日本人态度强硬,调解也难啊!”

李鸿章:“如果不难,也不会请贵国出面了。不过我可以向阁下许诺,调解如果成功,贵国将获得与中日两国共同解决朝鲜内政的权力。”

喀西尼笑起来:“是吗?这个许诺的确诱人!”

李鸿章严肃地说:“这不仅仅是许诺,‘言必信,行必果’是我们中国人的美德。”

喀西尼站起来,也严肃地说:“我国本来就希望远东局势维持现状,何况大人又有这样郑重的承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知大人,早在接到大人第一次调解请求时,我国政府就已开始对日进行交涉!”

李鸿章情不自禁地拉着喀西尼的手,喜道:“太好了,太感谢了……”

李鸿章又在会晤英国公使欧格讷。

欧格讷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一根雪茄,认真听着李鸿章的陈述。

李鸿章:“……我最后要说的就是,如果贵国政府不愿出面进行调解的话,我们将寻求别的途径。”

欧格讷:“大人是想说,你们将去找俄国人?”

李鸿章:“为什么不呢?如果俄国人能帮助我们的话。不过,这对于贵国利益,意味着什么?恐怕阁下比我更加清楚。”

欧格讷沉思着说:“我将立即将情况报告我国政府,我想大英帝国是会考虑大人调解请求的……“

内厅,李鸿章喜滋滋地对盛宣怀说:

“即向总理衙门报告:俄、英等国均已正式应允出面调解,并向日本政府施加压力……”

他停了一下,又说:“那些个朝廷重臣,对我敦请洋人出面调停的外交手段,同声反对,就连皇上也不以为然,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这‘以夷制夷’的策略,既受战国‘合纵连横’学说之启发,又与当今西洋世界风行的‘均势论’相糅合,不敢说是大手笔,至少是老夫的得意之作吧!”

盛宣怀高兴地说:“不损一兵一卒,能消弭战争于无形,当然是最好的啦!”

伍廷芳拿着厚厚一个大信封走进来,“大人,外面有一个客人想见您。”

李鸿章:“什么样的客人?”

伍廷芳:“一个年轻人,他说他叫孙文。”

李鸿章:“孙文?”

伍廷芳:“嗯,他说他是广东翠亨村人氏,是一名医学博士。”

李鸿章:“医学博士?他见我作甚?”

伍廷芳双手递上个厚信封,“他千里迢迢赶来,是想直接上书给你,这就是他强国富民的‘万言书’!”

李鸿章将那“万言书”往榻几上一扔道,“现在形势这样紧张,我哪有时间见他?等以后再说吧!”

……

日本,长畸,目送着又一批士兵携带辎重登上军舰,驶离港口,伊藤博文长吁一口气,对陆奥宗光道:“帝国军队大批登陆朝鲜,还未开战前就占据了主动吧?”

陆奥宗光:“可笑李鸿章还在玩他那套‘以夷制夷’的把戏。不过,俄、英两国也真向我们提出了调停意见,是有一点小麻烦。”

伊藤冷笑道:“‘以夷制夷’?在国际关系中从来就只有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替他人火中取栗,那是白痴才干的事啊!”

陆奥:“因此,我已向俄国暗示,如果他们帮助李鸿章的话,日本将靠拢英国;面对英国人我则说,我们出兵朝鲜,是为了阻止俄国人势力的南下,哈哈,这样一来,他们都乖乖缩回去了!”

……

李鸿章宅邸,伍廷芳:“俄国和英国都变卦了,他们现在表示对中日争端爱莫能助,不愿与闻!”

李鸿章:“贼娘,这些天杀的洋人,把我骗得好苦!”

……

长畸,陆奥:“我国政府已向中国递交第二次绝交书了,战争必须打起来!”

……

李鸿章宅邸,李鸿章:“日本人虽然向总理衙门递交了第二次绝交书,但还是要想办法避免战争!”

……

长畸,伊藤:“大本营命令,只要遇见清军,立即主动发起攻击!”

李鸿章宅邸,李鸿章:“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开第一枪!”

……

渤海海面,“咚”地一声巨响,悬挂着日本海军旭光旗的“浪速”号射出了第一发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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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0:12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11章 天丧予 天丧予

电报房,《泰晤士报》记者莫里逊正在向报社发出电讯——

“记者莫里逊报道:昨天,公元一八九四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在中国渤海的丰岛海域,日本军舰突然袭击了运载有一千余名中国步兵的英国商船‘高升’号,掀开了这场中日战争的序幕……

“一八九四年是中国的甲午年,如果将中日间本世纪末发生的这场战争,称之为甲午战争的话,那么,我想它将从根本上影响到这两个亚洲国家在下一个世纪,也就是二十世纪的命运……”

一八九四年八月一日,中日两国同时向对方宣战!

……

明治天皇颁发的宣战书说:“保全天佑践万世一系之帝祚大日本帝国皇帝示汝忠实勇武之有众:朕兹对中国宣战,百僚有司,宜体朕意,海陆对清交战,努力以达国家之目的……”

……


光绪皇帝颁发的宣战书说:“日本国不遵条约,不守公法,任意鸱张,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公论昭然……著李鸿章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

……


储秀宫,内内外外一片恐慌!

宫女,太监一个个忙进跑出,脸上挂着人人自危的神情。

李莲英站在殿前空坪上,挥舞着手大声嚷道:“都给我去找!就是把整个紫禁城翻个过儿,也得给我把它找到!要找不到,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得拿命来赔!”

养心殿,大殿内是一派亢奋气氛!

“挂这儿!这儿……对了!”光绪亲自指挥着几个太监,将从毓庆宫取来的康熙、乾隆戎装金甲,弯弓盘马的画像挂在了养心殿上。

他身边的翁同龢兴奋地说:“皇上对日宣战,使得朝野上下,人心为之振奋!圣祖和高宗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的!”

文廷式更是慷慨激昂说:“倭寇人口不足我十分之一,国土更是抵不得我一个小省,居然兴兵与我争衡,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一个太监过来,“皇上,兵事地图已摆好了!”

“噢!”光绪疾步走向大殿另一侧,那里,一张大书案上摆放着军事地图。

几个军机大臣,还有张謇等围着在看图。

光绪走到地图前,马上问:“日本人的舰队到了哪里?”

一个军机大臣指着地图说:“回皇上的话,他们的舰队现在仁川、旅顺、威海一带的海面游弋,找不到确切位置。”

光绪:“找不到敌人怎么决战?命令丁汝昌快找啊……”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光绪恼怒地对随侍太监道:“朕正在这里商议军国大事,什么人敢在外面大声喧哗?将他们赶得远远的,各打四十大板!”

“奴才这就去。”随侍太监连忙去了。

文廷式指着地图说:“朝廷既然已对倭寇宣战,就应派遣北洋海军游弋于日本的长崎、横滨等海口,将第一道防线设到敌人的国门口去!”

翁同龢:“道希此计甚好!只可惜李鸿章一味迷信洋人,以为靠外交斡旋能免于战争。结果让倭寇控制了朝鲜仁川海面,我海军已失掉先机了!”

光绪气愤地说:“朕一再提醒李鸿章,不要因依靠洋人而耽误战备,他就是不听,果然上了大当!”

翁同龢劝慰道:“皇上也不必太着急,当今之计,除陆路火速增兵外,皇上可严饬李鸿章和北洋舰队,迅速出海寻找战机,寻歼日本人的联合舰队!”

光绪:“朕也是这个意思,可李鸿章却道日本的人力物力使他不能久战,所以战争初期宜谨慎,我北洋舰队应集中停泊,严密防备,不可轻率出战,以免中日本人的狡计。”

张謇忍不住大声道:“他敢违旨么?”

翁同龢:“依臣之见,皇上可干脆抛开李鸿章,直接指挥这场战争……”

光绪点头道:“嗯,你这意见……”

他忽然顿住,眼睛朝门口望去。

那个随侍太监满脸难色,站在门口。

养心殿外,一阵阵的喧哗声更甚。

光绪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随侍太监嗫嚅道:“回皇上的话,在外面喧哗的都是太后宫里的人。”

光绪:“太后宫里的,跑到养心殿来干什么?”

随侍太监:“回皇上的话,太后老佛爷那只最心爱的鹦鹉不见了,李大总管命令他们,紫禁城内,不管什么地方,都要找遍……”

光绪默然半晌,问道:“就是那只会叫‘老佛爷万寿无疆’的鹦鹉?”

随侍太监:“就是那只会叫‘老佛爷万寿无疆的鹦鹉’。”

光绪忽然站起,“走,你们都随朕找鹦鹉去!”

养心殿外,光绪带着大臣们认真地寻找鹦鹉。

慈禧从那边缓缓而来。

光绪与群臣连忙跪下,“儿臣叩见亲爸爸!臣等叩见太后!”

慈禧诧异地问:“你们君臣不在殿内议事,都跑出来干吗?”

光绪:“儿臣听说亲爸爸心爱的鹦鹉不见了,出来帮着寻找。”

慈禧愠怒道:“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们还管这些小事做什么?”

光绪:“李鸿章说过,太后之事无小事。亲爸爸圣诞在即,儿臣要让亲爸爸开开心心过一个生日,不愿您有任何不快!”

慈禧脸上的怒意消逝了。她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感动,对大臣们笑着说:“看皇帝说的!我再糊涂,这点轻重还是惦量得出来的。好了,你们快去商议军国大事……”

那边传来一阵欢呼,那鸟儿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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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0:14 | 只看该作者

皇极阁,这里也是修葺一新,张灯结彩。

殿前铺着方砖的地面上,一些太监在洒扫庭除。

李莲英背着手,低着头在方砖地上来回逡巡,像在寻找什么物件。

跟在他身后的小德子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大总管,您老这是在找什么呢?”

李莲英却不回答,还是低着头走来走去。最后,在最前面的方砖地上站住了,他用脚跺跺坚硬如铁的砖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小德子不敢再问,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李莲英:“瞅着纳闷是不是?”

小德子老老实实说:“是。”

李莲英又开始走动:“老佛爷的六旬万寿庆典哩,眼看着就要到了,那一天,满朝王公大臣都得跪在皇极阁这坚硬似铁的砖地前,给老佛爷拜寿。告诉你,得跪两个时辰哪!”

小德子失口道:“啊,那怎么受得了啊?”

李莲英在小德子面前停下来,说:“嗬,小德子呀,看不出你什么时候心肠变好了啊?”

小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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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0:23 | 只看该作者

威海卫港,停泊于港口的“致远”舰上,

二十三岁的水手王国成正悠闲地坐在甲板上雕刻一个木头军舰,他又在军舰的炮位旁雕了小拇指头一般的几个小人儿。

三十岁的二管轮黎元洪悄悄走到他背后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当他看到王国成将其中一个小人儿涂成红色时,忍不住开口了:“王国成,你这个军舰雕的是咱们‘致远’舰吗?”

王国成一回头,赶紧站起来:“报告二管轮,这是咱们的‘致远’舰!”

黎元洪:“都是即将杀敌立功的壮士了,还喜欢这些小孩子玩意?”

王国成憨厚地笑道:“这本来就是给俺锁娃做的。”

黎元洪:“锁娃,你的儿子?”

“嗯。”王国成使劲地点头道:“前些日子俺回家探亲,俺那小锁娃天天缠着俺问,爹爹的军舰是啥模样?你想,他一个四岁的孩子,俺怎么给他讲得清楚?就答应给他做一个木头军舰,后来俺还没来得及做,军情紧急,俺就赶回来了……”

黎元洪:“哦,那这个小红点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俺呀!”王国成笑道:“俺给儿子说了,军舰上那个打炮的小红点,就是爹爹。”

黎元洪不禁也笑了,又问道:“我记得你是山东文登人对吧,家中还有什么人?”

王国成:“家中还有老娘亲和媳妇,二管轮是哪里人?”

黎元洪:“我是湖北黄陂人。”

王国成:“嗨,咱们北洋水师真是个大家庭啊,丁军门是安徽人,那些喝过洋墨水的管带多是福建人,咱们的邓管带邓大人却是广东人……”

黎元洪:“不管是哪里人吧,都是我堂堂大清臣民,断不能容许日本人跑到我国来撒野!”

王国成:“二管轮,你就放心吧,兄弟们都说了,咱们不遇见日本人便罢,遇见了非要狠狠揍它个狗娘养的!”

突然,战斗警报响了……

北洋舰队驶出了威海卫港口,“致远”舰上,邓世昌来到炮位旁。

王国成和几个炮手抱着颗炮弹,正在用锉刀锉炮弹上的铜箍。

邓世昌呵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个人一下跳起来,挺胸道:“报告邓大人,这两颗炮弹的铜箍过大,必须用锉刀挫小,方能填进炮膛。”

邓世昌惊诧道:“有这等荒唐事?”

他抢过一颗炮弹,亲自填往炮弹试试,果然填不进去。

王国成又道:“邓大人,我们还发现有的炮弹里边没装火药,是空弹。”

邓世昌铁青着脸,咬牙骂道:“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

黄海海面,阳光映照着龙旗,北洋舰队破浪而来。

丁汝昌和刘步蟾并肩站在“定远”号的舰桥上,面色凝重。

突然,舰上的瞭望哨大声喊起来:“兵舰!日本人的兵舰!”

丁汝昌和刘步蟾一齐举起望远镜——

南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轻烟。

……

紫禁城天街,“来了!来了……”有人小声说道,早已守候在那里的一大群官员开始骚动。

中国慈禧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圣节。

琴瑟竽笛,钟磬鼓钹一路吹奏。

慈禧乘坐的金色肩辇,在暖轿、亮轿、明黄漆车、朱红漆车、金龙画轿和三千七百人身着一色红绸纱驾衣庞大仪仗队的护拥下,浩荡而来。

……

“吉野”号军舰,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也发现了迎面而来的北洋舰队。

他马上命令道:“呈战斗队形,准备迎敌!”

凄厉的战斗警报响起来,舰上的官兵迅速各就各位。

炮位上,朝彦十五郎两眼发着凶光……

“致远”号军舰,炮位上,望着对面驶来的日舰桅杆顶上的太阳旗,王国成愤怒的目光。

他身后的舰桥上,邓世昌仗刀而立,海风把他的斗篷吹得飘了起来,铜浇铁铸般的身体巍然屹立

……

紫禁城天街,李鸿章和一班大臣跪在恭迎慈禧凤辇的最前面。

一队队辉煌的仪仗从他面前经过,鼓乐悠扬……

他发现有人扯他的衣角。

扭头一看,伍廷芳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跪着挪到了他身边。

伍廷芳小声地:“大人,北洋急电……”

李鸿章脸色变了:“啊?”

伍廷芳:“今日上午十时左右,我北洋舰队主力,在黄海大东沟海域遭遇日本联合舰队,爆发激战……”

李鸿章身体微微一颤。

……

黄海海面,炮火纷飞,海面上空被弥漫的硝烟遮盖得日光失色。

一发炮弹在“定远”舰舰桥上爆炸,正在指挥战斗的丁汝昌被汽浪高高弹起,又重重摔落在前甲板上。

“丁军门!”好几个官兵惊叫着跑过去。

丁汝昌挣扎着坐起,已是面目焦黑,头部颈部均被烧伤,鲜血直流。

“扶丁军门下舱去裹伤,上面有我!”刘步蟾大声命令道。

“丁军门,快,我扶你下舱!”一名弁目在丁汝昌耳边吼道。

但丁汝昌两耳已被震聋,任凭弁目如何高声吼叫,他就是听不见。

弁目急了,拉住他的胳膊就要背他下舱。

丁汝昌这才明白过来,一把推开他,怒道:“我为一军主帅,在战斗激烈之时,岂有下舱苟且偷生的道理?”

说着,他用佩刀支撑着想站起来,却不料一阵疼痛袭来,又跌坐在地。

弁目凑在他耳边,大声吼道:“丁军门,您的腿也受伤了!”

丁汝昌点点头,忽然微笑着说:“那好,我就坐在这甲板上,看着你们怎样杀敌!”

炮火纷飞中,他盘腿坐在甲板上,镇定自若地微笑着。

刘步蟾等人又是感动又是激奋,同声道:“丁军门放心,您就看着我们奋勇杀敌吧!”

又一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

……


北京,皇极阁,

慈禧满面含春,端坐寿台宝座之上。

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黑鸦鸦一片,在皇极阁殿前坪里跪倒,齐声山呼:“臣恭贺圣母皇太后圣寿!圣母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琴瑟笙箫合奏起《海宇升平之歌》。

李莲英临阶伫立司礼:“当今皇帝给圣母皇太后拜寿!”

光绪穿戴着大典的服饰,跪在慈禧跟前,郑重地磕下头去:“儿臣恭祝亲爸爸圣寿!愿亲爸爸万寿无疆!”

慈禧报以慈祥的一笑。

李莲英司礼:“皇帝向圣母皇太后进献寿礼!”

早有一队太监将光绪的寿礼抬到宝座之前。

李莲英打开贡单念道:“无量寿佛九龛、金字经一部、寿轴三轴、如意二匣、金镶珠石如意一柄、时乐钟一对、珊瑚盆景一对、玉陈设二十九件、瓷陈设二十九件、古铜陈设二十九件、珠口珐琅金表一对、各色龙袍、龙褂、马褂、紧身和衣面九十九件、一两重银锞五千个、五钱重银锞一万个、银三十万两……”

亲王们开始献上寿礼……

李鸿章跪在大臣们的最前面,正好是李莲英和小德子给他“安排”的地方。

刚跪上去的时候还没觉出什么,时间稍长,李鸿章只觉膝盖像跪在锋利的刀刃上一样,疼痛难耐。他情知有异,用手摸摸他跪的方砖,上面被人凿出一道道极细的锋棱,再摸摸膝盖,已有血渗出。

他身子一颤,不由向慈禧身旁望去,正好碰上李莲英那流露出偏狭笑意的目光。

“不好!”李鸿章心里叫一声,额头上便出了冷汗。

慈禧却又眼力极好,看见跪在前排李鸿章脸色异常,便道:“李中堂忒大年纪,又还有许多军国大事要靠着你,跪坏了可不好,起来吧。”

李莲英眼里的笑意一下消逝了。

李鸿章重重叩了个头,发自内心地说:“臣叩谢太后隆恩!”

慈禧大概是心情特别好,又道:“得,干脆你们都起来,先随我到万寿山给百鸟放生,再到颐和园大戏台看戏去。不过咱们君臣可得说好,高高兴兴看三天戏,什么样的劳什子政务都先撂在那里再说,谁扰了我的兴头,别怪我不客气。”

众王公大臣:“遵懿旨。”

黄海海面,炮声隆隆,硝烟蔽日,海水白浪翻滚似沸腾一般。

北洋舰队主力“定远”和“镇远”保持着五百米的犄角并列队形,抵抗着一群豺狗式的日舰的围攻。

刘步蟾亲自把着舵轮,掌握行船方向,并不时变换着角度。

主炮位上,一个个炮手倒下了,马上又有新的炮手冲上来。

威力巨大的火炮猛烈地怒吼着。

好几艘日舰被击中,冒出了大火和滚滚浓烟。

突然,一艘日舰调转船头,逃跑了。

北洋海军的将士们顿时欢声雷动:

“敌人逃跑了!”

刘步蟾将舵轮交手舵手,几步冲上舰桥,高声命令:“追!”

“定远”和“镇远”鼓足马力,奋勇追击。

但日舰航速更快,北洋将士眼睁睁看着它逃出了射程外……

刘步蟾的眼里都快恨出血来了,跺脚道:“可惜!太可惜了!”

另外的日舰又围攻上来……

“致远”舰上,邓世昌举着佩刀,镇静地命令道:“主炮瞄准‘吉野’,开炮!”他的脸已被硝烟熏黑,嗓子嘶哑但充满力量。

炮位上,好几个水手已经牺牲。听到邓世昌的命令,脸上、身上已经多处受伤的王国成,挣扎着爬起,大叫:“谁帮我送炮弹?”

“我来!”额头上扎着绷带的黎元洪和另一个水手应声而答。

王国成咬着牙,瞄准“吉野”号,狠狠地开炮……

一发发炮弹呼啸着向“吉野”舰飞去。……

“吉野”号上,朝彦十五郎操纵着火炮,疯狂射击。

一发炮弹飞来,在炮位上爆炸,将他掀翻在甲板上。

爆炸的弹片击中了他的胸口,他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眼睛漠视着天空,怀里的小布包散落在甲板上。从他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纯子寄给他的绣有情诗的手帕和绘着“日照大神”的护身符……

又一发炮弹飞过来,穿透了驾驶室的隔板,直落入后面的轮机舱内。

正在驾驶室指挥的伊东佑亨惊呆了,怔在那里,等候着那毁灭性的爆炸声。

半晌,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爆炸声,一个水兵从舱里爬出来,狂喜地叫道:“空弹!敌人刚才打过来的炮弹没有装火药……”

伊东佑亨不禁手抚额头,叫道:“天皇保佑!”

他冲出驾驶室,挥舞着指挥刀命令:“‘致远’舰厉害,朝它开火!”

“致远”舰上燃起了大火。

水手不停地向邓世昌报告:

“邓大人,三舱中弹进水!”

“邓大人,前主炮被毁!”

“邓大人,炮弹已打光!”

忽然,王国成指着前方叫道:“邓大人,狗日的‘吉野’号和其它三艘日舰围攻‘定远’号去了!”

邓世昌的牙关咬得“咯咯”直响,毫不犹豫命令:“全速前进,掩护旗舰!”

“致远”舰加大马力,加大马力怒吼着朝前冲去。

邓世昌抓过话筒高喊道:“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今日就让我等和‘吉野’拼个同归于尽吧!”

“冲上去!撞沉它!”

“致远”舰上将士的怒吼盖过了隆隆的炮声。

邓世昌冲进舱房,一把抢过舵轮,眼喷怒火,亲自驾驶着,“致远”舰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朝“吉野”冲去。

看见“致远”舰突然鼓足马力,驶出北洋海军阵列,伊东佑亨一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待见它燃着大火朝自己迎面冲来时,才知道它是要撞毁“吉野”。

他惊呆了!

八百米,

六百米……

他似乎看见了邓世昌喷着怒火的眼睛……

他似乎看见了中国北洋官兵那一张张镇定无畏的面孔……

他猛地醒过神来,惊惶失措大叫道:“致,致远……火炮!鱼雷!各舰的火力都给我猛轰!”

炮弹如雨点般在“致远”舰周围落下。

舰上的官兵早已将这一切置之度外,他们拖着血迹斑斑的身躯,互相依靠着,聚集在前甲板上,轻蔑地看着“吉野”号上敌人惊惶失措的身影。

四百米,三百米……

“轰”一声巨响,就在“致远”快要撞上“吉野”的当口,一枚鱼雷击中了“致远”……

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那件斗篷被爆炸的汽浪鼓动着,高高飞向天空,宛如翱翔在炮火硝烟之上的一只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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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0:23 | 只看该作者

颐和园,万寿山。一只只鸟儿,扑棱棱飞上蓝天,慈禧在给百鸟放生。

她的身后,跪着百余名手执鸟笼的太监,笼子里是各种色彩斑斓的鸟儿。

还有一大群花团锦簇的嫔妃宫女、内府眷属,人人手上也捧着鸟笼子。

王公大臣们都远远站着观望。

慈禧从太监手里接过鸟笼子,将鸟儿一只只放飞,看鸟儿振翅鸣叫,既做了善事,又兴奋又好玩!她扭头对嫔妃宫女、内府眷属说:“你们也将鸟儿放了吧!”

那些嫔妃眷属们早等着她这句话,听得一声懿旨,纷纷打开手中鸟笼。一瞬间,只见颐和园上空万鸟飞翔,鸣声不绝,瑰丽壮观的景象不光让慈禧笑逐颜开,连王公大臣们也不禁发出阵阵欣喜的惊呼!

只李鸿章没有心思看这景象,

他站在人群后面,听伍廷芳小声禀报。

伍廷芳:“黄海海战,我北洋水师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守威海卫,敌舰队已封锁了港口……陆路情况也不好……”

李鸿章:“怎么个不好?”

伍廷芳:“千里大溃败……”

李鸿章一下子惊呆了,他仿佛看到——

炮火呼啸,清军官兵慌乱溃逃。

一路上都是清军溃逃扔下的辎重、旗帜……

如飓风般卷地而来的日军马队从这些旗帜上践踏而过,向前追击……

日军的马队掠过“金州”、“海城”、“牛庄”一块块标有地域名的木牌……

李鸿章痛心地说:“淮军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经打了呢?千里大溃败,真是千里大溃败啊!”

伍廷芳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样子,嘴唇翕动,叫了一声“中堂……”,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李鸿章看在眼里,烦躁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伍廷芳这才道:“旅顺也失守了!”

旅顺,血红的日本太阳旗插上了炮台,一群日本士兵举着枪在欢呼。

火光熊熊,日本兵疯狂射击着,冲进城内。

到处是日军的烧杀奸淫。

整个旅顺城一片火海……

嘀嘀嗒嗒的电讯报道说:“日本人在旅顺口的屠杀,彻底撕掉了文明的面具,露出了野兽的真面目。四日之内,他们残杀了两万余名中国人,非战斗者和妇女儿童也不放过,全城被杀得只剩下三十六人,而这三十六名中国人,是被特意留下来掩埋他们同胞尸体的。”

……

颐和园,刚修好不久,高七丈、宽六丈、共分三层的大戏楼,又用金粉朱漆粉饰过了,显得富丽华贵,金碧辉煌。

正对戏楼的看台中央,坐着兴致勃勃的慈禧,光绪坐在她身旁,一大群太监宫女侍立在她身后。

看台前面稍矮的板凳上,坐着王公贵族,李鸿章、翁同龢与军机处诸大臣,六部堂官等人。

台上正由谭鑫培、杨小楼等京城名角演出《龙凤呈祥》。

一阵阵的喝彩声不时响起,

几个小太监手里托着放赏银的盘子,拉长声调喊道:“圣母皇太后赏银三百两!圣母皇太后赏银五百两……”不时往台上抛洒着赏钱,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锣鼓铿锵,台上的演出越来越精彩,

欢乐喜庆的气氛也愈来愈浓烈。

……

刘公岛,炮火连天。

丁汝昌满面焦虑地站在提督衙门前,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不远处海面上,对港口形成封锁之势的日本联合舰队,正疯狂向已遭重创的北洋舰队倾泻着炮火。

北洋舰队只要还能战斗的舰只,都在拼命还击。

而威海卫的各个炮台,则全被炮火硝烟所笼罩,凭激烈的枪炮声可以想象战斗的惨烈。

不断有炮弹在提督府周围爆炸,不断传来的消息更让丁汝昌揪心:

“禀军门!敌陆军以十倍于我的兵力强攻摩天岭炮台,我一营守军已战至不到百人!”

“禀军门!敌人的右路纵队已占领龙庙嘴炮台,大炮悉数落入敌手,正调转炮口向我射击……”

丁汝昌嘶吼道:“给李中堂,不!给军机处发电,朝廷三十多营大军就在烟台,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呀……”

一名参将踉跄跑来,“禀,禀军门,‘定远’舰被敌人的鱼雷击中了……”

丁汝昌觉得天地在旋转,一发炮弹飞来,将提督府前的旗杆炸为两截,那面黄地青色飞龙的北洋海军旗连着折断的旗杆,一头坠落下来……

威海海面,海水从“定远”舰船舷的弹洞涌进来。

一个参将跑过来对刘步蟾说:“大人,快上救生舢板!”

“你们去吧。”刘步蟾淡淡地说着,回身往船长室走去。

参将一把拉住他说:“大人,船已经保不住了,你还回船长室干什么?”

刘步蟾:“我鸦片瘾发了。”

刘步蟾颤抖着翻箧倒柜,终于找出一包鸦片膏。

他仍到处乱翻。

忽然,他一拍脑袋,解嘲地笑笑:“嗨!这仗真把我打糊涂了,我哪里还有什么烟枪?”

想也不想,他将手中的鸦片全部吞进肚里……

海面,“定远”舰缓缓下沉……

一只救生舢板满满载着逃离的水兵,拼命向岸边划去。

日本的军舰围上来。

伊东佑亨站在“吉野”的甲板上,对身边的副官说:“能把‘定远’舰的俘虏带回东京,给我们的孩子看看,那是很有意味的!”

副官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奔到舷梯旁,对着舢板大声喊道:“都把手举起来!投降的不杀!”

舢板上的水兵没有反应。

副官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不停重复着叫喊。

舢板上的水兵有了反应,那就是几个划桨的水手把桨扔掉了,若无其事地和身边的人聊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举手。

伊东佑亨明白了,铁青着脸说:“击沉它!”

好几门大炮对着舢板开火!

舢板和上面的北洋水兵被炸得粉碎……

刘公岛,日军进攻的炮火突然沉寂下来。

丁汝昌坐在内厅,望着面前摇曳的一灯烛火出神。

一名参将走进来,“禀军门,日本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派来了一名使者。”

丁汝昌抬起头:“哦,叫他进来。”

话音刚落,一名日本海军军官昂首走进来,“啪”地一个立正,双手呈上一封信道:“丁汝昌大人,我奉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将命,向阁下呈送劝降书!”

丁汝昌惊讶地扬起眉毛问:“劝降书?”

日本军使者:“对,伊东佑亨将军要我转告阁下,贵军已经完全陷入绝境。大厦之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出于将军与阁下的私人友谊,他劝阁下投降,以免玉石俱焚。将军指天为誓,他将保证阁下的生命安全,并请阁下到日本暂住一时,待到以后贵国重新强盛起来的时候,再返回祖国,报答国恩。”

丁汝昌微微一笑,说:“你将伊东佑亨将军的意思转达得很详细,这劝降书我就不看了。”

说着,他慢慢将劝降书撕碎,对参将说:“送客。”

内室,丁汝昌面对墙壁,久久站着。

猛然,他将头往前一磕。

一柄刀尖从他后脑勺穿出!

……

北京颐和园大戏楼,正在看戏的李鸿章突然打了个冷噤,他瞥见伍廷芳站在人群外,正向这里张望。

李鸿章心头咚咚一阵乱跳,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座位。

伍廷芳满脸戚然之色,哽咽道:“中堂,刚才接到消息,日本人从陆地背后攻占了威海卫炮台,然后海陆夹击,威海卫已经陷落……”

李鸿章猛地伸出双手,抓住他,惊惶遽问:“北洋舰队呢?丁军门他们呢?”

伍廷芳流着泪说:“北洋舰队全军覆灭,丁军门、刘步蟾、林曾泰都自杀殉国了……”

李鸿章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晃着,前面戏楼上花花绿绿的人影模糊起来……

“中堂!老中堂啊……”伍廷芳带哭音的喊叫声就在耳畔。

李鸿章慢慢睁开眼睛──

“主公但把宽心放,为臣保驾料无妨……”

“好!”戏楼上,杨小楼高亢的唱腔又引起一阵雷鸣似的喝彩!

锣鼓铿锵,李鸿章老泪纵横,仰面悲叹:

“天丧予!天丧予!老天呀,大清朝气数尽了!”

日本东京,天皇皇宫。伊藤博文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心情,正在向天皇禀报:

“禀报陛下!仰仗陛下天威,我忠勇的大日本海军在黄海大战中已将中国北洋水师全部歼灭!并攻占了旅顺、威海卫军港……”

陆奥宗光、西乡从道等大臣和将领一个个笔挺地站在他身后,脸上也是充满喜色。

听着禀报的天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伊藤:“我陆军在辽东战场也取得了伟大胜利,歼灭、击溃敌军二十万众,接连攻陷了海城、金州、牛庄……现在已直逼山海关!臣谨代表政府和战时大本营向陛下致以祝贺!”

天皇轻轻吐出三个字,“朕饿了!”

所有的大臣和将领都一愣,随即马上明白了天皇的意思!

伊藤惊喜地喊道:“陛下饿了,快摆筵席!”

大臣和将领们一起朝殿外高喊:“陛下饿了,快摆筵席!”

天皇:“筵席来不及,饭团也行!”

伊藤和大臣、将领们朝外齐吼:“筵席来不及,饭团也行!”

看着天皇大口大口地吞咽饭团,所有的大臣和将领热泪盈眶。

……

颐和园,乐寿堂,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慈禧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光绪双手捧着一双筷子,跪呈给她,流泪劝道:“儿臣请亲爸爸无论如何要吃点东西……”

“你看我这生日过的!”慈禧接过筷子,说了一句,那泪水就掉了下来。

……

李鸿章脸部肌肉明显松弛了,原本很多的皱纹,如今愈见多愈见深。眼睛还是微微眯缝着,似乎有点怕见光。

一个属下禀报:“中堂,日本人已将被俘的北洋舰船编入他们的舰队。而‘镇远’号上两个各重四吨的大铁锚被他们卸了下来,陈列在东京上野公园,作为日本海军战功的见证……”

李鸿章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个属下禀报:“大人,朝廷已将叶祖奎、萨镇冰、程璧光等管带遣回原籍;将林国祥、邱宝仁等十余名将领革职查办……”

李鸿章:“唔。”

第三个属下禀报:“刑部下命,将丁汝昌的棺柩加三道铜箍捆锁,以示戴罪,用砖封在其原籍村头不得下葬……”

李鸿章微微一颤,好像看到安徽庐江丁家坎村头,凄风苦雨正吹打着丁汝昌捆锁着铜箍的棺柩……

第四个属下禀报:“中堂大人,朝廷已下旨,将北洋海军的关防印信钤记一律缴销,北洋海军自此从朝廷的编制上,一笔勾销了……

浑浊的老泪慢慢溢出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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