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蓝海 于 2014-3-2 16:21 编辑
1. 房間昏暗異常,隱約中可窺探內裡並不狹窄,然則堆滿雜物。空掉的魚缸在角落,仿佛好久沒有生命的氣息。一名男子躺在床墊上,右手不斷按手機的按鈕,機上的燈光照耀在他臉上,反映出他絕望的輪廓在垂死掙扎。他借用拼音快速敲打一封短信:不了,我再也頂不了多久了。你以為我會那麼笨嗎?在自殺前還會打電話給他們。一切都來不及了。再見。 當這封短信發出,他右手一跌,別過右臉,便不醒人事。在他淺色枕畔旁,灑落一堆不具名藥物。 2. 在另一個國度裡,秋高氣爽陽光普照閃爍在一棟無機建築物,在某個單位裡,一名女生緊握手機在宿舍徘徊。她雙唇緊閉,不自覺抖動,一雙手托住額頭,大哭。現在該怎麼辦?如果他死了該怎麼辦?她極為無助,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一名額窄臉尖的男子在空氣中浮現,她不願觸摸,甩甩頭,試圖躲閃那沒由來的思緒。 她與他交往三年,就像絕大部分情侶一樣,他們也有過短暫的甜蜜時光。他,不愛出門,在生活中很少帶她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不說遠的,連最鄰近的區塊都似乎沒好好的遊玩。在最甜蜜的時光裡,她在乎他,一星期見一次面總親手弄便當請他吃。看他吃的光光潔潔的盒子,她就滿臉幸福。他,就愛聽歌,聽遍上千首的歌曲。他,愛玩電腦遊戲。他,極為在意他的車。一次,他的車窗沾了一滴黑色鳥糞,「死鳥。操雞皮。干。」在咒罵聲的崔始下,他手拿紙巾以極快的速度將鳥糞去除。他,很內斂,不善於表達,一次他與她一同出外遊玩,記得那次的目地的是海邊,她已不知道是為了生他什麼氣而難過,旅館房間的傳單沾染她的淚水。他睡了,不理睬她。那一夜,她極為孤獨。只記得清醒時,他在抱着她。每一個擁抱,仿佛能彌補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又漸漸隔開一對戀人的親密。她,靜悄悄地將它收藏在抽屜的一角,不再理睬。因工作上運勢不順,他失業了,向她求助,她將打工求學近兩個月的工資借給他。落魄的他令她心疼,在那當下她無法棄他而不顧。 這一路走來,寫滿密密麻麻的血與淚。他不知道,她需要自由,不喜歡被他約束,她想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不想顧慮的太多,想太多。她不願意甜蜜的愛化為痛苦的黑洞,她爬不起來。她變了,出國留學的節目讓生活變得充實,五花八門的世界讓她不願意再跌入另一個封閉的空間。哪裡只有他的瞌睡蟲,以及午餐充飢的麵包。那是過去她留在他的住處,他睡着的情況下,唯一留給她的事物。 回憶如漩渦,越洋電話,她決定鼓起勇氣對他說,「我們分手吧。」電話另一端,兩字如電擊般轟炸他的腦袋。讓他一時無法接受事實。「為什麼?」他的聲線開始發抖。「因為我們的價值觀不同,我們是屬於不同世界的人。」她腦袋空白了一下,決定說個明白,頓了一頓,她又繼續說:「我們做回普通朋友吧。」「你要我以後怎麼面對你?」他開始語無論次,漸漸轉化為竭斯底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好自私。我現在沒心情工作了,我要請假。」 語畢,他掛了電話。 「我今天說的就跟之前說的沒有迴旋的餘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在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一封短信「唰」的一聲呈現在她手機的冰冷熒幕上。她腦袋一片空白。「那你在死之前記得打電話給生命補導熱線07-XXXXXXX,以及打給你家人吧。」她強迫自己淡定下來,想起心理學老師的一句話,即「無論如何都必須處在對方的立場設想,不能激怒對方。」過了幾分鐘,他回复了,她跳了起來,激動的滑動熒幕,「……來不及了。再見。」 太遲了…… 他在接下來的數小時音訊全無,她的頭仿佛淋了一桶冰水,沖刷她全身,她打了一陣哆嗦。她看見他無助的躺在黑暗的房間裡,孤獨而陰冷的沒有了色彩。 3. 她悟住胸口喘不過氣來。這段關係走到這裡似乎已經是悲劇。他們的愛情已死。兩個字,她傷害了他。考試後的鬆懈卻讓她進入另一輪的壓力,她極力彌補,換來的卻是他的不領情。選擇分開的愛情,又怎麼會說的清? 望着廁所水台上大鏡的臉龐,清秀而靈動,但面上毫無血色,及肩膀黑直髮讓她更顯得楚楚動人。 她還能做些什麼? 心理諮詢老師。一抹親切的身影悄悄在腦海成型,它漸漸變幻成毫不突兀的毛燥髮型,面上有着陽光般的笑容。 她抓起大衣朝門外走去。
門外,吹起了冬天的風。一寸又一寸的刺入骨髓,如蛇蟲鼠蟻啃咬,渾身不自在。 4. 會客室。 一張雅緻桌,兩張相對沙發。她顯得忐忑不安,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喝一口。兩行清淚不自覺再度滑落。 「你還好吧?」蓄留劉海的長發諮詢員透露出水樣的眼波關切的問道。 「 我……我……」她試圖將話題攤開,卻開不了口。 諮詢員拍拍她的肩,整件事在她口中如斷了線的珍珠,一串又一串,串出整件事情的脈絡。 「所以,能夠確定的是,你不想跟男朋友在一起了,對嗎?」 她默然點頭,眼角余光滑向窗外。透過門簾,是操場步道、行政大樓,在更之後是一片更寬敞的世界。 思緒如蛇,緩緩鑽入未知,她渴望走入這一切探索。 諮詢員至此了然於心,明白她心意已決。叮嚀了幾句,請她切記顧好自身安全。 溝通了,她的心稍微寬慰了些。他們價值觀不一,是注定要分開的。 5. 兩天後,她與知心友人到淡水漁人碼頭散心。 街頭藝人在賣唱與藝。周圍攤販陸續開張,有花枝丸、炸魷魚、霜麒麟、各類土產等。 「小姐,來買我們的烤花生。吃了不長痘痘哦。」途經雙層樓的「阿給」茶樓,一位在旁邊店鋪促銷花生的工讀生如此向她推薦。 「謝謝哦。」站在她右邊沾染痘痘的女生曉微好奇的上前試吃。她想買些土產回國。 該回家了。她想。他若從這個世界消失,人們仍舊如常生活,地球不因少了誰而停止轉動。更不會由雙腿倒退的腳步而回到過去。 逛累了,她們並肩坐在石凳上,欣賞海面上的夕陽。平面海水搖搖晃晃,一艘艘汽船隨著水波起伏。 一封簡訊「唰」一聲闖入她滑動的熒幕。「我今天剛出院。」,還沒來得及看,另一封短訊接着闖入,「那麽多年的感情,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愛給你那麽大的壓力。我很對不起你。我會讓你走,你自由了。不,應該是說我留不住你了。」 他沒死,她自由了。未來的多少日子,就即將與這個男人斷了聯係,從如此親密的人變成毫不相干的關係。空氣中零零碎碎的飄散近幾個月的回憶。沒有先後次序的零碎。她跟他說她要參與空手道社,也是經過一番革命的。他極度反對,理由不外乎是怕教練在教導她的過程中踫到其敏感部位、動作會越做越粗魯等等。雖然如此,她在哭泣中堅持了下來,他則勉強答應。她與他的話題越來越少,他責怪她越來越會走,參與的活動越來越多,甚至問她「你終究有沒有珍惜這份感情?我容忍你的一切,你就不當一囘事了,是不是?」他渴望緊緊把她綁在身邊,即使她不在他身邊。他還是希望能掌握得住她。而她,則嚮往飛往寬闊的天空,不受拘束,在生命中開滿絢麗的風采,不枉費活下去的青春。 淡水河畔的水並不咸,但回憶裡的淚水是咸的。它緩緩滑入淡水的河裏,再慢慢與淡水融為一體。她將她手中的佛牌緊握在手中,那是他給的泰國佛牌。天邊的夕陽漸漸下沉,她沒有將它沉入海底,這與電影「鉄達尼號」的浪漫是不一樣的。儸斯與傑克的愛是永恒的,而她不是,她與他的愛情已死。而友情,也無法延續。 她會將他給的佛牌埋藏在某個角落,就像心中的某個疤痕不再碰觸。 6. 與一群朋友推行李推車步入玻璃大門,人來人往。有人下機到外等計程車,有人上機。分分秒秒有人停留、離開。這裡是離別終站,也是相見起點。 這裡是桃園機場。 一切仿佛重新展開,轉個彎,又步入結束。 回家,這是她唯一的想法。她想家了。家庭的飯菜,讓她魂牽夢尋。家庭的白色燈光,照亮了她最原始的盼望。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在愛情中,沒有愛與不愛。只有,缺愛。他缺愛,以爲自己緊握、爭取就不會失去她。卻不知,這樣反而讓她距離他越來越遠。 然而她就不缺愛嗎?她心中的那一角,誰來填補? 唯有,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