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的大热天,86岁的妈妈还围坐在楼荫下、摇着扇子看人家打麻将,等待着谁放和了谁下场,她好接班。每天下午都是如此。问她热不热?她说没觉得热。在确,妈妈爱玩,年龄这么大了,说话常常颠三倒四的,吃饭也只三两口,走路拄拐杖都一摇三晃的,可一坐上麻将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看起来贼有精气神。连旁边的阿姨都说,你妈牌打得好,虽然慢些,但盯人盯得紧也!
其实,我也挺佩服我妈爱玩的。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她特爱玩。我上小学的时候,那还是文革时期,我们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妈妈的单位很小,她的工作也不很重要,就常见她跟人打扑克,我在一旁看,记得好像是“五十一”、“三五反”、“争上游”,输了的“戴帽子”、“贴纸条”、“钻桌子”。那时,只要不开会学习,她几乎空闲时间天天打扑克,乐此不疲。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家庭熏陶,我也喜欢跟着玩,但我并不懂牌理,总是输,后来也就不玩了。妈妈曾告诉我,我娃是学习料儿,好好看书去,读书比打牌有意思。小学阶段,虽然“开门办学”,但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正应了妈妈的话。
上初中后,文革结束,国家迎来“科学的春天”,知识重要起来,但我的学习并不费力。做完作业我常在院子里看大人们下棋。妈妈就问我会下象棋不?我说不会。她说我教你呀,我会!我不相信,因为我只见她打扑克,从没见她下过象棋。她就把家里一付旧棋拿出来,“车走直线炮翻山”、“马走日字象走田”、“老将老士不出院”、“卒子一去不回还”,给我一边摆棋一边讲。开始,她让我车马炮,不久让我车,再后来不让了,直到我要求让她车,她不跟我下了。她说我娃脑子好,去赢别人去!我也自认为自己不得了,就出去找对手了。实事求是地讲,在外面我也赢了不少的人,可赢我的人也不少,后来遇到一位开始我赢人、后来人赢我的,我一生气就不下棋了。可妈妈爱打牌的习惯没变,她们那时又流行玩“掀牛脚”,天天都玩,爸爸不在家时,她就带上我和妺妺到处赶场子,今天这家,明天那家。我考学走了以后,她又玩起了“双扣”,还参加了单位组织的“双扣比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年她们单位组织女职工“跳棋比赛”,她居然进入最后决赛,和比她小20多岁的年青女孩争冠亚军。那次,虽然她输了,领导也给了她冠军一样的奖励,领奖台上她甚至笑的比冠军还开心!
后来,我和妈妈在同一地方生活,我发现她又开始打麻将了。直到退休后,她一直有一个麻将圈子,她不看电视,不玩手机,除了偶尔看看订了20多年的《华商报》,拄着拐杖走一走,就是打麻将。搬进新小区后,她很快就有了新麻将圈子,不是在家摆桌子,就是去别人家玩,亲戚来家说了不几句话就摆开“麻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也常提醒她要劳勉结合,不要坐的时间太长。她说我懂我懂。她说她们不用麻将桌搓麻将活动手,她们打一圈换一次位置活动腿,她们谁放和谁下场轮流上桌子活动身体,亲自玩是活动大脑,看别人玩是活动嘴,那头头是道的样子,好像她是在从事一项多么伟大的事情。
此刻,她在等着接班,却看不见她一点的急切,而是满脸的坦然。一旦谁打错了牌,她就跟着人家一起遗憾地啧啧;一旦谁和上了牌,她不是说那个牌差,就是这个手臭,好像自己是个常胜将军,从来就没出错过牌。
每次我看妈妈打牌,十分地享受。因为这样的时候,你根本不用操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