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起缘灭【十一】 - 忘忧草家园

我一直不知道烟行的家世身份，也一直不曾问，倒不是思虑过能不能问想不想问这个问题，而是我从没思虑过家世身份这个问题，烟行大概也没想过这世上还有家世身份这东西，所以当我们遇到景国大国师挽词时烟行那一句“挽词姐姐”将硕华公主和成瑞王爷惊得目瞪口呆，硕华公主还硬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咬出血来，而我和烟行却觉得没什么不平常。

硕华眼藏泪光，捂着嘴看着我和烟行的目光有些惊恐，颤抖着手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在我们的莫名不解中终于再说了一个字：“……们……”

彼时正逢景国一年一度的国岁大庆，大庆这天举国欢腾，由大国师领众多子弟往月台设坛祈福，月台是景国的圣地，也是禁地，如无必要，一年只国岁大庆这天开放，且开放的对象多有挑剔，须提早半年考核准备。这考核特别的严格公正，不限身份，如果合格，纵然你是个乞丐，也能进入，如果不合格，纵然你是国君也不会卖你面子，所以能在国岁大庆这天进入月台的一般都能在日后升官加爵成为国家栋梁，当然，进入月台的也不乏不喜权势宁为江湖的好奇人士，而这些好奇人士一般又成为江湖盟主大侠什么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国之栋梁。

而我、烟行、硕华和大猫显然不是有志之士，顶多也就算是个好奇之士，于是我们未经考核，便收拾收拾准备利用公主贵客的权利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爬个墙打个洞什么的。奈何那些侍卫是经过特训的，都不认识我们及我们证明身份的物什，认识了也不像宫中侍卫那般对我们点头哈腰敞开大门或者睁一只闭一只眼，其眼皮子底下只有纪律没有权利，于是我们准备了好几天带过去的梯子铲子基本成为我们达到目标的累赘。

于是我们决定更改计划——不爬墙，爬树。

月台周围都种着一种开紫色小花的花树，叫紫月莲。听硕华说，这花树原本不叫紫月莲，原本叫什么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追溯，且连将此花树更名的时间和原因都无法追溯，只知道将其更名的是景国第一任大国师，而这位大国师的资料在景国乃至整个天下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除了这棵花树的名字，就好像他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那什么时间原因都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我所关系的是“大国师”这个名词，我曾听娘亲说，按着她对那些小说、故事、传奇等文集的总结，大国师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风骚的男狐狸精，一种是闷骚的性别为男的人精或者半仙。

我问硕华：“那大国师是狐狸精还是半仙？”

硕华瞪了我一眼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管他狐狸精还是半仙！”

我说：“哦，那现任大国师呢？”

硕华一把抱住我：“哼，本公主家的大国师当然是个女神仙，可美了，而且一笔青墨能度人生死。”

我看着硕华那兴奋样，好像说的不是大国师，而是她，转头又一想，是什么样的墨啊，竟然用“一笔”这样我无法理解的词来形容，且还能度人生死，难道真是妖精、神仙？可这世上真有妖精、神仙吗？那大国师是妖是神？还是说大国师手上有一枝判官笔？我开始对大国师感到好奇，毕竟我对所有小说故事里的事都充满好奇。

但烟行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大国师就是大国师，不分种族，我觉得他这种思想挺有佛缘的，于是建议他找个深山老林参禅悟道。烟行却反过来问我佛是什么，我很惊讶，这么有佛缘的人上苍竟然没有安排天意让他广识佛法，真是没天理。

当我们终于绕过重重宫墙找到一棵我们认为能纵览月台全景的紫月莲时，离大国师设坛祈福的时间仅余两刻钟，时间略显仓促，且当我们抬头选位置的时候，树上竟然有人了。硕华很生气，觉得树上之人着实大胆，竟然敢占她五公主看中的树，着实岂有此理。于是蹦跳着要把人家抽一顿，但树太高了，又茂盛，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硕华觉得我在明敌在暗这样的情形很失面子，决定上树一瞧。

后来硕华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我们说，就算让她相信那树上的人是她的父王和母后，也不敢相信树上的人会是他们鼎鼎大名大名鼎鼎的大国师。

大国师不在国师府不在月台，竟然在月台外的花树上——大国师爬树？这令硕华很惊慌。

所以当硕华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站稳好看人的时候，却一声惊叫从树上摔了下。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啊，竟然令硕华这样胆比贼大，却最怕疼的女土匪吓得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后还保持在惊恐状态，而忘记叫疼。于是央着烟行带我上去瞧上一瞧，没成想我都还没看清树上之人模样，也被烟行一个激动给摔了下来，虽然有烟行作为肉垫，但脑袋还是有些眩晕。

眩晕中我看见一片花雨纷纷，花雨中一个如仙如画的墨绿身影从天而降，臂弯中既没有拂尘，也没有彩绸，更没有我想象中的判官笔，只是掌中把玩着她颊边一束黑发，在指间依次而过，风吹过如拂起一帘泼墨画卷，如梦如幻，仿佛一个眨眼间，她就会消失不见。我想，国师都是神秘的，而神秘的东西一般都如梦如幻得失瞬变。

“小无，近来可好？”不太柔软却带着关心的话令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硕华啪嗒一声又摔回地面，且伴着一声痛呼，我抬眼看过去，硕华正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屁股，看着硕华的模样，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身下传来一声闷哼，猛然想起烟行还在我身下垫着，赶忙爬起。

我之所以会笑硕华，主要原因还是我着实没有反应过来那声“小无”叫的是谁，而硕华却能因为这声小无而对着烟行面露震惊且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这着实有失她平日损我们的风范，机会难得，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因着天冷，衣服穿太多了，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烟行便将我扶了一扶。站稳后正想问烟行小无是谁，一转头却看见烟行以无比激动的速度向来人奔去，嘴里欢呼了一声“挽词姐姐”便往来人身上扑去。

我惊得目瞪口呆，这人是烟行么？且不论我们来皇宫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就论自那次净身事件后就保持生人勿近的烟行，竟然主动向一个陌生人投怀送抱，这不得不令人惊慌的怀疑一个事实——眼前的烟行是别人假冒的。

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噼啪声，转头看，是成瑞王爷带了一批侍卫过来，只是此刻满地的兵器是什么情况？再看了看成瑞王爷脚下的那些碎片，很眼熟，再看看他手上和腰间，果然是那根长笛没错，听说那支长笛可是值很多很多钱，可以换很多很多好吃的啊，怎么就这样摔碎了，真是暴殄天物，真是败家啊。

鉴于我一向穷得靠烟行的玉佩养活，又鉴于那长笛的碎片长得像玉，再鉴于成瑞王爷一向看钱不是钱，我决定上前捡个机会：“王爷，您这笛子好像碎了。”

“嗯”成瑞王爷看都没看那地上的碎片一眼，果然是个看钱不是钱的败家子。

“啊，谢谢，那最后再问句，能换钱不？”

“死丫头，本王的东西就是化成灰了都值钱。”成瑞王爷终于看了我一眼。

“值钱不等于能换钱啊，你看那谁的画，也挺值钱的啊，要化成灰了谁还要啊，化成灰了又不能换钱，我才不要！”

“死丫头！”咬牙切齿的声音，“死丫头，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还有吃啊睡啊玩啊，好多呢，你想知道哪个？”

我觉得这个成瑞王爷特没风度，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老喜欢欺负我这个年仅五岁的孩童，于是我决定不理他，正好烟行扑腾完了叫我招呼我过去，我便捡了碎玉就走。

烟行看我短胳膊短腿的走得慢，便过来将我拽了过去：“挽词姐姐，这是我妹妹，莲儿。”

我愣了愣，我什么时候成烟行的妹妹了？

那个被烟行唤作挽词姐姐的绿影拿正眼望了望我，忽然倒退一步，惊道：“小无，你怎么会和小姐在一起？”

我对她后半句话没有什么理解能力，倒是对她前半句话恍然大悟，对了，烟行是单名一个无字，烟行是字，姓方来着，我很庆幸她没有叫烟行小方，不然这小方、小芳的，得让人感觉多惊悚啊。

倒是烟行皱了皱眉，表示不解：“小姐？”哪门子小姐啊？

挽词大国师目光闪了闪：“不是小姐难道是公子？”

烟行挠挠头，表示对此不解很愧疚。

成瑞王爷和终于站稳了的硕华公主也凑了过来，先是对挽词拜了拜，而后转头直直将我望着，我被他们望得莫名其妙：“干啥，没见过美女啊？”

成瑞王爷和硕华公主的嘴角抽了抽，硕华默默地转头以同样的目光看着烟行，而成瑞王爷则嘴角狠狠一撇：“就你那丫头小子不分的模样还美女？”

听了此话，我欢呼一声，主动拽上他的手：“真的吗真的吗？我爹爹以前可喜欢将我当小子养了，可惜没养成，爹爹可失望了。如今我自己把自己养成了小子，爹爹一定高兴坏了，终于有人帮他传宗接代了。”

成瑞王爷以不可思议的模样望着我：“你爹爹没坏，是你坏了。”

“你才坏了，你全家都坏了。”硕华在旁边瞪了我一眼，我想起晚上可能因为得罪硕华而吃不到我喜欢的鸡蛋炒鸡蛋，连忙加话：“大头花除外。”

话落硕华脸色一黑：“晚上没鸡蛋。”

我立马悲愤了，还想说些什么争取晚上的鸡蛋炒鸡蛋，却被烟行扯住，我怒：“烟行哥哥，你赔我炒鸡蛋！”

话落，烟行脸色也是一黑：“不许提鸡蛋！”

成瑞王爷在一旁笑得很神经病：“丫头，见过爱吃鸡蛋的，没见过你这么爱吃鸡蛋的，这一日三餐的，是个人都被你吃怕了。”

我愤怒地纠正：“我是爱吃蛋，蛋，蛋，蛋，不是鸡蛋！”

成瑞王爷想放声大笑，眼角处憋见站在一边的挽词大国师，立马将礼仪风范捡了起来，硬生生将笑卡在喉咙处，一阵猛咳，于是看着他通红的脸颊，我圆满了，霎时间觉得挽词大国师如果是个狐狸精，也一定不风骚，如果是半仙，那就一定不闷骚，纵然我至今都不明白风骚和闷骚是什么，其区别在哪里。同时也觉得只有国师是好人，其他人都是坏人，便缠上了挽词大国师，挽词大国师倒也没说什么，只笑笑要我答应她三个要求，而这三个要求目前只想到了一个，其他让我先欠着，我大为不解，要求这东西还有赊欠一说？

转头向烟行等人求解，只见他们比我更迷茫更不解，只好作罢，再转头去问挽词大国师这第一个要求是什么，挽词大国师笑笑说，要我和她一起进月台，以天女的身份。我听了欢喜不已，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求之不得啊，天女什么的都被我忽略了，直表示若都是此等性质的要求，别说三个，就是三千个我都答应，挽词大国师却笑而不语，烟行一行惊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