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快跑！！！-------------致我们逝去的青春之二 - 忘忧草家园

      当时我还在我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工作。有一个周末，我正歪在沙发上边翻报纸边看电视，就等我妈做熟饭后伸嘴就吃。这时，兔子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就怕兔子约我吃饭，因为每次吃完饭他总让我结帐，所以我不愿意去。我在电话里给他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兔子同志，生活不要太奢侈嘛，现在，有相当一部分同胞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你总在饭店泡心里也落忍的？要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啊。”一任我语重心长，可他执意不肯。没办法，我只好依他。老地方：西北楼饭庄。从我家坐公交车有20分钟左右就到。

   兔子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现在在某局工作，人长得一般，瘦高个。兔子本来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可他小子没看住，一不留神，让人给拐美国去了。这件事对兔子的打击不小，半年来兔子一直都很消沉，见了美女就自卑。一有空闲就缠住我，约我吃饭，让我破费。

   其实兔子抓住我不放是有原因的，记得他刚离婚那阵儿，我为了安慰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别往心里去，回头哥们儿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妞儿！”当时我完全是出于哥们意气一时冲动才说那话的。我哪里有什么妞儿啊？再者说，即使有也轮不到兔子，我还自己留着呢。没想到兔子却信以为真，他总觉得我许下的诺言没有兑现是欠他的，所以每次吃饭总让我买单。

      公交车还没到站，我就看见兔子在站牌下面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见我下了车，他较为兴奋，象狗见了主人似的。我则神色黯然，忧心忡忡。打过招呼后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刺猬，我在心里盘算：得把刺猬拘来，今天我们吃刺猬！刺猬也是我们高中三年的同学，大学毕业后留校在某大学某系教书。

      我对兔子说：“给刺猬打电话，叫他也来，挺长时间没见他了”。
      兔子掏出手机打了一通，对我说：“关机”。
      我不耐烦地对他说：“打家里的电话”。
      兔子又打了一通，说：“没人接”。
      我一把夺过手机拨了一遍，的确是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我看看天色尚早，就对兔子说：“走，找他去”。我心想：“刺猬不来，肯定又是吃我，今天我可不想再掏腰包了。”

      从西北楼饭庄到某大学坐六站地的公交车，我俩很快就到了大学，正要往教工公寓走，恰巧迎面碰见刺猬正兴冲冲地向我们这边走来。看见我俩，刺猬高兴地和我俩打招呼。
“打你手机怎么关机呀？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兔子问刺猬。
“手机没电了，家里没人。”刺猬回答。
“荣儿呢？”我伸着脖子别有用心地问。
      刺猬说：“带孩子回娘家了 ”。荣儿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人长得很漂亮，并且总给人一种可依靠的感觉，我很喜欢荣儿，她也很喜欢我。大学毕业，我又去外地读了两年书，混回一张硕士文凭。没成想，在此期间，刺猬无耻地从我手中抢走了荣儿，并形成了独霸的局面——他们结了婚。对此结局我深表遗憾，但也并不恨谁，因为大家都是好朋友，毕竟肥水没流外人田，谁娶不是娶呀。谁象兔子的老婆？一想到那个跟外人往外国跑的女人，我就鄙夷兔子，恨他老婆。
“走，喝酒去！”我热情地邀请刺猬，“多长时间没见你了，忙什么呢？”其实我心里有鬼打算，想吃他。
刺猬为难地说：“不行啊，今天系里有活动，举办一个辩论赛，我得做评委”。
“辩什么？”我一听辩论顿时来了精神。
“婚姻与爱情”刺猬说道。

      我这人酷爱辩论，和别人耍嘴皮子我最在行，连我家附近菜市场上的小贩们都怕我，每次我买菜他们都笑脸相迎，服务周到，从来不敢给我小分量。因为他们知道，谁要是惹着我，我和他们辩起来，他们的买卖可就得耽搁半天。
我兴奋地对兔子说：“咱们也去观摩观摩。”
“欢迎啊。”刺猬在一旁搭腔，然后刺猬对我俩说，“我先走一步，你们一会儿来啊”。
兔子对此不感兴趣，说：“没劲，咱们还是喝酒去吧”。
“看看热闹再吃饭”。我拉着兔子进了某系的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已经是人满为患，我俩在最后一排找个空座儿坐下。等了一会儿，辩论开始了，秩序很糟。台上说，台下也说也笑。尽管有音响，因为我们坐在最后面，仍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什么爱情永恒、婚姻坟墓之类的。

   我很失望，但我却对甲方的一号辩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那个女学生长得实在漂亮，虽然听不清她讲什么，可只要她一站起来发言，我就使劲鼓掌。我一鼓掌，坐我身边的兔子就用一种象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眼光看我，搞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尽管对漂亮辩友感兴趣，但我还是坐不住了。总共没有半小时，我就想走了。我转脸看看坐我身边的兔子，他早就不耐烦了，一脸不屑的神态望着台上的辩友们，正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我用胳膊轻轻地捅他一下，向他使个眼色，他会意地站了起来，于是我们两个昂然退场。

   兔子好象是受了刺激————其实真不该拉他去听这个什么婚姻爱情的辩论会，因为他还没有完全从爱情破碎婚姻完蛋的噩梦中苏醒过来。出了阶梯教室，也不知道兔子从哪里搞到一块砖头，奋力地朝阶梯教室的玻璃窗扔去。“哗啦”一声，玻璃被打碎了，我和兔子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了外面，出了大学校门我才惊奇地发现，我居然比兔子跑得还快！兔子在高中时是我们学校的短跑能手，年年运动会拿第一，兔子的绰号就是由此而来。

   我俩猫腰在马路边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笑，当时是冬天，公交车还没有来。兔子出主意：打的去西北楼。我因为怕冷，表示同意。的士来了，我俩互相谦让，都竭力推举对方到前排就坐，因为大家都知道，谁坐前排谁付车费。

   在我热切地推举下，兔子坐在了前排，我在后排坐下，感觉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西北楼，兔子将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司机为难地说找不开。
“我这儿没零钱”，他回头问我“有没有零钱？”
   我一听这话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让他在那个花钱的位子上坐了，他还没零钱！真没治，我只好掏钱包找零钱，兔子得意地下车先进了饭庄。我付了车钱，悲愤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一进饭庄的门我就是一肚子气！

                                                                                                                                             二
      我走进西北楼饭庄，兔子已找好座位坐下了。见我进来，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义正词严地对他说：“我可告儿你兔子，今天这顿饭我死活不买单！”
   兔子一听笑了：“谁让你买单了？”
   他做出一种绅士的派头招手叫过服务员，然后对我说：“你点菜，我买单”。
   我听他这样讲，心里塌实了。“那咱就涮火锅吧。”我成心宰他。
“好，就涮火锅！”兔子很爽快。
   我俩点了牛肉、羊肉、佐菜、牛摆叶，我还故意加了一盘大虾。心中窃笑：小子，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一会儿，我们就开涮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冬天吃涮火锅真舒服。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没话，都闷头喝酒吃菜。几杯酒下肚之后，话上来了。

  “你说他*的我就想不明白这爱情婚姻到底是他*的怎么回事”。为了表示愤慨，兔子在一个句子里使用了两个“国骂”。

  我抬起头来，穿过腾腾升起的热气，看了兔子一眼。忽然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兔子的眼红了。

“你把粉丝捞捞，我再下点羊肉。不明白就别去想，来，喝酒。”我知道兔子心里在想什么，故意把话*开。

“你说李茹，我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兔子完全是一副质问的口气，就好象我是他大舅哥一样。

“你看咱这菜是不是要多了？赶快往下吃啊”。我不理他的话茬儿，催他吃菜。

   兔子喝了一口酒，“啪”的一声把酒杯敦在桌子上，惹得邻座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

“行了行了，快吃，一会儿羊肉老了。”我一边往下下白菜，一边斜眼看他的酒瓶。天啊，不知什么时候他那瓶子酒光了！

   每次我和兔子喝酒都是每人一瓶白酒，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谁都不让谁。可现在我这儿还有小半瓶儿，他那酒已经光了。

   “小姐！”兔子扯着嗓子喊服务员，“再拿一瓶酒！”

   “别别别，咱不喝了，塌实儿吃点饭吧。你看这些东西，咱还没吃多少呢，光顾喝酒了。”我劝他。

   “不行！”兔子居然朝我喊了起来，

人们又朝我们这里看过来。我怕丢人，不和他计较。

   “好好，这样”。我拿起我的酒瓶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剩下的我自己倒上，“咱俩把这点分了也就齐了。”我好说歹说，他才停止了对服务员小姐的呼唤。其实这时候我们的饭吃了还不到一半儿。桌子上还剩一大堆肉啊菜的，那盘大虾才吃了几个。

      我一不留神，就见兔子悲壮地端起酒杯，把我刚给他倒的满满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能不能慢点！”我终于压不住火了，冲他喊了起来。

   兔子见我对他喊，呆住了，红眼睛转了几转，居然转出了眼泪。

   “干吗干吗，找不痛快呀！”我吆喝他。

   “你说她在外面能幸福吗？她会不会后悔呀？”兔子带着哭腔问我。

   “管他*的呢！”我勃然大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不顾是否丢人现眼了，用手指着兔子的鼻子说：“你烦不烦啊！你以后要再他妈跟我提她，你就少理我！”

      我真是烦透了！每次和兔子在一起，他总能把话扯到他老婆身上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念念不忘，念念不忘！
      兔子见我真的火了，一脸惊愕，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失去了平衡，“啪几”一声往后倒了下去，顺便还带走两盘羊肉。“哗啦”盘子落地，羊肉撒了一地，盘子摔得粉碎。服务员小姐们赶紧围了过来，满屋子的食客都不吃饭了，晃这脑袋瞅我们。我紧忙去扶他，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坐在椅子上，索性恬不知耻地哭出声来。

      您说这饭还怎么吃？我狼狈不堪。只好低声下气地哄他别哭，然后赶紧结了帐，打车送他回家。他伏在我的肩头哭了一路，边哭边倾诉对他老婆的思念之情。我木然地坐着，心中愤慨不已：“好端端的一顿涮羊肉，全他妈让爱情婚姻这破玩意给搞砸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我正睡得起劲，我妈喊我接电话。
   兔子在电话那端冲我喊：“喂，昨晚你没事吧？”
   “你瞧你昨晚那点德行样？”我骂道，“下次再这样永远别理我！”
   “ 哈哈，小子，你上当了！”兔子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怎么？”我疑惑不解。
   “我要不那样，怎么让你买单呀！哈哈！”兔子说。
   我听了这句话，差点背过气去。
   朋友，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敢断定你一直在笑。但是等等。其实，在上面我省略了一个小小的过程，现在我把它补在下面，请您慢慢读：

                                                                                                                                       三
      那天晚上，我把兔子送回，交给他妈妈。我一个人回家。当时街上已是车少人稀，我一个人在昏黄的路灯光下走着。风很凉，偶尔有一两片残存的树叶被风从树梢上吹下来，落地时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我走上立交桥，望远处已是灯火阑珊。又想起在车上兔子伏在我肩头说的那些话，忽然间，我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忧伤攫住了我，我猛地止步，募然回首。“兔子啊，兔子。”我念叨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

      几年前，我离开了那个城市，离开了亲人和那帮狐朋狗友们。我只身一人到异乡去流浪。浪迹天涯的生活使我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想想当年那帮大学生们的辩论是多么的可笑！那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懂得什么呢？当他们真正走入生活以后，他们会发现，生活和他们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当然也包括婚姻和爱情。。。。。。

      珍惜吧，朋友。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从我朋友身上你可以看到，当一个人把他曾经拥有的东西失去后，他有多难。我一直不相信那天上午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他醉酒时说的那些才是真话。